第二天一早，我是被冻醒的。
尽管睡袋里面又厚又紧实，但晚上的山里实在太冷了。我们四人围在火堆旁睡觉，天要亮的时候火堆烧完熄灭了，深山里彻骨的寒气包裹了全身，把我冻得直打颤。
天蒙蒙亮，整个世界都是一片淡淡的白色，仿佛传说中的仙境。
我打了几个喷嚏，不舍地从睡袋里爬出来，身上的热气瞬间散发殆尽。哆哆嗦嗦地披上外套，发现程时雨学姐已经不见了，而雪莉和陆匠两人还安稳地沉睡，他们昨晚闹得厉害，最后两人双双累趴了。
我取出冰凉的手机，现在是七点半，让他们再睡一会也好。问题是学姐去哪了？
环顾四周，被雾气阻隔视线，能见度只有几米。我在周围逛了逛，很快发现了一个低头捡树枝的女人。
“啊！你吓我一跳！”
“抱歉，看你这么认真地干活，我没想打扰你。”
她怀里抱着一把树枝，脸被冻得通红，手也哆哆嗦嗦的。
“我来吧。”我接过树枝，“这些差不多了吧，先回去把火升起来。”
“嗯，我想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昨晚睡得好吗？”
“不太好，睡袋勒得我难受，而且还冷。我真不该让你们到这个地方遭罪。”
“没事，这算什么。我在老家那边冬天的时候比这可冷多了，半夜出来上厕所都要百米冲刺，被子重得喘不过气但也不保暖，早上醒了流一堆鼻涕。学姐你从小在城里生活，第一次在住得这么差吧？”
“啊，是啊。新鲜倒是挺新鲜的，可也没想象的那么好玩。”
她把手缩进袖子里，放在嘴巴哈气，模样十分可爱。
“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没事没事”，我心虚地说道，“先回去烧个火，吃点东西，然后继续赶路。”
“赶路吗？你已经有办法了？”
“还不算办法，只是有一点初步的猜测，还需要雪莉确认。”
“我就知道你可以的，唐骥。”她露出一副“终于等到你”的表情。
回到营地，陆匠已经醒了，正在整理睡袋。雪莉仍然一脸平静地熟睡，脸蛋吹弹可破，让人有种想用手指戳一戳的冲动。
“你们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出事了。”陆匠头也不抬地说道，显然他没有这么想，“雪莉这家伙怎么这么能睡？”
“现在生火吧。”我把树枝扔在地上，“学姐，拜托了。”
“等一下，我在找魔法阵……不是这张，也不是这张……对了，这个是。”
她在背包里翻找魔法阵纸片的样子把陆匠逗乐了，“你们还真是用纸发动魔法啊，难怪要找我做魔杖。”
“如果有魔杖就方便多了，到时候还请你帮忙。”学姐说道。
“我做魔杖只是客串，最擅长的还是炼金魔法，不过魔杖也没有多难做就是了。”
“炼金魔法是什么呢？”我好奇地问道。
“这就说来话长了，简单地说就是塑造物体，改变物体的材料、形状等特性的一类魔法。炼金魔法是最有意思的魔法，因为世上的物质虽多，可也会有穷尽，而炼金魔法可以创造出世界上不存在的物质，带来无限的可能，这也是我投入精力最多的领域。看似简单的变化，却能让一个平凡的物质具有超凡的特质，比如说——”
一提到炼金魔法，他说话的时候仿佛眼里带着光，像个发现宝藏的小孩子。
“嗯……”雪莉的声音打断了我们的交谈，她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问道：“你们在聊什么呢？”
“在跟唐骥兄弟讲炼金的事，雪莉，睡得好吗？”
“托你的福，昨天累得躺下就睡着了。”雪莉白了他一眼。
“喂喂喂，别用那种奇怪的说法啊。都是你非要跟我打架的，你昨晚是不是睡着的时候还说梦话骂我来着？”
“谁知道。”她匆匆爬起来穿好外套，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高热燃烧。”学姐成功把火堆点起来了，一脸幸福地烤火。
把冰冷的罐头和压缩饼干凑到火堆旁烤热了一些，我们将就着吃完了早饭，起码填满了饿扁了的肚子。
体力和精力都恢复上来了，太阳也逐渐升起，越来越暖和，昨天低落沮丧的心情一扫而空。四个人都神清气爽，状态好得多。
“好了，我们一直迷路，绕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作为队长的雪莉整理现状后，再次提出昨天困扰我们的问题。
“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指南针也不好使了。”陆匠抱怨道。
“其实我昨晚想了很久，关于这件事。”我整理好思路，开口道，“首先从进山开始，手机就没信号了，这很不正常。这里虽然比较偏僻，但也不是十万八千里远的公海或者沙漠，起码应该有GPS信号。但事实上一点也没有，这说明什么？”
“信号屏蔽器？”学姐歪着头思考，“高考考场会有专门的屏蔽装置，避免考生使用通讯设备作弊。”
“这山里哪来的屏蔽器啊？”雪莉反问道。
“没错，山里不可能有那种东西，但也有可能有类似作用的东西。”
“什么东西有这么大能耐啊？”陆匠也不理解。
“这个先放一边，与此同时，本应该派上用场的指南针却再次把我们带到错误的方向。”我抛出第二个事实。
“指南针……对啊！如果是指南针本身有问题的话，那就说得通了！”陆匠激动地拍了一下大腿，“你的意思是强磁场？强磁场会影响手机信号，同时也会影响指南针。山体里面如果藏着铁矿之类的东西，走着走着指南针就有可能方向偏转，然后带着我们绕圈子。”
“是的，有可能是这座山里有强磁场。不过我们还是接着考虑其它现象，最让人迷惑的就是——为什么我们明明在树上刻下了标记，却还会反复兜圈子。”
三人陷入了沉默，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们，他们三人不可能没思考过，但总归是没有得到答案。
“其实我从上山开始就觉得不对劲了。你们把山里的雾看成这座山的特色，当成一种自然现象，就好像它叫雾隐山，那它被浓雾覆盖就是合理的，这种想法有点想当然了。仔细想想，这个雾很不正常吧？”
我伸手在空气中抓了抓，什么都没抓到。
“你说雾有问题吗？我也觉得，正常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雾呢？”学姐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而且是常年如此，周围的山都没有雾。”陆匠低着头分析道，“这完全不符合自然规律。气候现象应该在一片区域内通用，不可能只在一座山上有，周围都没有。”
“没错，不自然的地方往往是突破口。”我继续说道，“能见度这么低，说明我们身边也充满了这种雾。但最矛盾的地方是——我几乎没感觉到这种雾应该有的高湿度。按理说这么大的雾，我们身上应该早就湿漉漉了才对，现在却没怎么湿，这合理吗？”
“有道理，雾是假的？”雪莉一针见血地说出了真相。
“是的，雾是假的。”我顺着她的话说道，“如果雾是真的，高浓度的水汽会把火焰边缘降温。打火机打出火来的时候火焰边缘应该呈蓝色，火焰根部应该透明，这个火堆也是一样。可你们现在也看到了，火焰和外面正常的火焰没什么两样。”
我指向安静地发出黄色火焰的火堆，他们跟着看了过去。
“好像是这样的，物理上能区分出来。”学姐表示同意。
“再加上我们昨天不自然的疲倦，异常现象也太多了。”我开始总结，“这么多异常，如果每种都有不同的原因，是极其巧合和不自然的。原因我倾向于只有一个，那就是雾其实是一种魔法，而且很可能是投影魔法。”
“投影……”雪莉震惊地看着我，又看了看周围，“不会吧……难道真的是投影……”
“还没完，雾是投影，但这只是笼罩这座山的庞大魔法的一部分。真实情况可能是：整座山都被某种结界魔法覆盖了，这种结界魔法非常强大，一方面可以产生强磁场，干扰手机信号，偏转指南针，另一方面可以制造虚假的投影。雾是一种投影，很可能还有另一种更可怕的投影，这也是我们一直迷路的原因。”
“还有什么投影？”学姐问道。
“还有一种地形投影，可以制造虚假的地形。上坡变成下坡，下坡变成上坡，左转看起来像右转，右转看上去像左转。山路被虚假的投影扭曲了，给我们带来了相当强烈的错觉，不管怎么走，都会回到原地。”
空气陷入一片寂静。
学姐抱着自己颤抖了一下，陆匠不停地环顾四周，雪莉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
“越来越吓人了。”学姐脸色苍白地说道，“整座雾隐山都在一片幻影中吗？”
“听起来很荒谬啊，这么大规模的结界魔法，要怎么持续生效？魔力从哪来？”陆匠反问道。
“这也是最后一个不合理现象的原因。我们四人不约而同地感觉疲倦，原因就是——魔力被结界持续吸走了。”
“啊？结界在吸我们的魔力？怎么会这样？”陆匠难以置信。
“结界魔法一般都是这样做的，不然维持不下去。”雪莉重新戴上了眼镜，拿出一副专业魔法学者的态度，“结界魔法通常都要吸收结界内的人或者动植物的魔力，以维持自身存在。不管是防护性的结界还是陷阱类的结界，都是如此。唐骥说的这种情况完全有可能，甚至是唯一能解释迄今为止所有现象的猜测。”
“我们从进山开始，都没有见到过小动物对吧？我怀疑动物被吸走魔力后会死亡或者产生排斥感，本能地不敢靠近这座山了。”
“准确地说，灵长类动物会被吸走魔力，其它动物会被吸走生命力。”雪莉解释道，“结界魔法存在的地方几乎是没有动物的。确实像唐骥说的，我一直以为雾是自然现象，没往魔法的方向去想。这个雾是真是假，很容易验证。”
她推了推眼镜，面前出现一个小型蓝色魔法阵，“魔力透视。”
魔力透视一发动，她下巴都快惊掉了，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能塞下一个电灯泡。
“这……这是……怎么可能……”
“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陆匠急得直摇她的肩膀。
“到处都是……每个角落都有……简直是魔力的海洋……我们陷入结界中了，结界的规模和魔力量都到了夸张的地步。不可能，没有魔法师能办到……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