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溯！”
程时雨再次发动魔法，这次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
唐骥和陆匠又一次被推下悬崖，摔死了。
“回溯！”
这次更加拼命地压榨自己的魔力，只要能回到他们掉下平台之前就好。
结果让人绝望，他们依然出现在山洞前的平台上，没有回到更早的时候。
画魔法阵至少需要半个小时，而且魔力就这么多了，回溯到他们掉到平台上的时间已经是极限。
那么只能以他们掉到平台上为前提来思考如何营救。
“回溯！”
到底怎么做才能救他们？怎样才能让他们离开那个死亡山洞的入口？
她无数次地问自己，得到的答案都是无可奈何。
想不到任何办法，什么都做不了。那空气墙坚不可摧，力大无穷。不管是魔法还是蛮力，都是杯水车薪，蚍蜉撼树。
他们又一次被推下悬崖，死了。
回溯。
她只能盯着唐骥看，无论他说什么，都无法回答，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反复死亡。
回溯。
眼泪流干了，心如死灰。
不管怎么挣扎，结局都是注定的吗？她不禁这样想，这个世界太残忍了。
亲手夺走她的好朋友齐书玲，又逼迫她反复观看好朋友唐骥的死亡，一次又一次重复的死亡。
她不能停止回溯，甚至不能晚一点回溯，否则回溯的时间点会越来越晚，直到推迟到他们跌落悬崖之后。
那样的话唐骥的死亡就真的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再也见不到他了。
回溯。
“你的眼神为什么这么绝望？”雪莉不可思议地看着憔悴的她，“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我已经跟你解释过十几遍了，我累了。”
回溯。
“学姐？你说句话呀。”
学弟在焦急地发问，她却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站在这里看着他。
每次回溯要花30分钟的时间制作魔法阵，而只能看到唐骥几分钟，她必须珍惜每次机会。
回溯。
她转念一想，既然可以一直回溯，能看到唐骥的次数也是无限的，好像就没什么好珍惜的。
不过，每次都是相似的表情和动作，她也觉得看腻了。
回溯。
这是第几次了？
数不清了，起码有几十次了吧。
她感觉自己的情绪在逐渐磨灭，动作越来越僵硬、越来越像机器人。她记住了每个人的台词，闭着眼睛就能画出回溯魔法阵，甚至这里的一草一木的长相都印在她脑海里了。
回溯。
自己变成什么样了呢？估计就是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吧。
她感觉不到任何情绪，只有机械的重复。她开始和三个人聊天，每次都换不同的话题，以至于内容太过跳脱让他们完全无法理解。
“唐骥，你家人平时对你怎么样？”
“唐骥，我记得你的手机好像比较便宜吧？既然现在手头宽裕了些，要不换个好点的？”
“唐骥，寒假你打算去哪玩？”
回溯。
失误了。
她手抖了一下，画错了一个符文。
为了挽回这个错误，她浪费了一分钟的时间。
造成的后果是，这次回溯的时间点比之前要晚了一分钟，她看到唐骥的时候，山洞前的空气墙马上就要出现了。
“对不起……我……我太笨了……”
回溯之后，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地道歉。三人像每次那样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不停地追问，最后唐骥和陆匠还是在惊慌失措中被推下了悬崖。
回溯。
深深的疲倦。
她不想思考了，不想逼迫自己画魔法阵了，更何况还有可能继续失误，导致永远的离别。
要不……直接造一个时间环出来吧？
按照她第一次使用回溯魔法的方法，把自己困在三十多分钟的时间轮回中，这样就不需要再画什么魔法阵了，每次到时间就会自动回到他们摔下悬崖之前。
只是那样做之后她不再拥有未来的时间线，而且这次也没有第二个唐骥制造时间锚点来救她。
要这样做吗？
一旦决定，就没有回头路了，所以必须想好，她告诉自己。
以未来为代价，换来和朋友们的永远团聚，这样可以吗？
因为唐骥死了之后就没有未来的时间线了，那她独自在时间线上前进，又有什么意思呢？
不如让两人的时间线永远停留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也算自己对他的赎罪。
“我要发动回溯魔法了。”
唐骥和陆匠死亡后，她照常说道。
按照每次的经验，这时候雪莉会说“我来帮你”。
“是吗？你是想救他们？”雪莉皱着眉问道。
为什么这次变了？
同样的历史，难道不会导向同样的未来吗？
她冷漠的脸上终于泛起一丝涟漪，“啊，对啊，我是想救他们。”
“好奇怪啊，程时雨。你嘴上这样说，可表情完全是自暴自弃的样子，而且你好像还笑了一下，应该不是我的错觉吧？”
“笑了？我有吗？”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是那种释怀的微笑，好像放下了多少重担一样。”雪莉狐疑地说道，“我曾经独自流浪，见识过无数恶意，察言观色是保命的本事。程时雨，我能看出来你不是这么想的。”
“你——”
忽然有一种剧本被改写的感觉。
“他们掉下去的时候，你没有一点难过和痛苦，甚至一点表情都没有，好像你早就知道了这一切。”雪莉说道。
“是啊，我早就知道。”她毫不犹豫地坦白，“我回溯了几十次，或者上百次？谁知道呢。我尝试了各种办法，都救不了他们，但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所以只能一直回溯。”
“你……怎么会这样……”雪莉仿佛被闪电击中，愣在原地说不出话。
“明白了吧？我要开始画魔法阵了，这次直接做出时间环，就可以一劳永逸地跟你们在一起了。”
“时间环难道是之前跟我说过的那个……”
“没错。”
“我不同意。”
“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这样和自杀没两样！我不会允许你这样做！”
“那你想一种更好的办法啊！你能想出来吗？怎么救他们？你说吧！说啊！”
雪莉语塞了，她刚才亲眼看到唐骥和陆匠被强大的势魔法推下悬崖，她的中断消魔或者其它魔法都不起作用。
很难想象经历过无数次轮回的程时雨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绝望，才会最终走到自我封闭的绝路。
“那个空气墙……一定有办法破解的……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无解的魔法……只是到底怎么才能突破它……”
程时雨没理她，低头在纸上奋笔疾书。
“我问你，你有没有试过让唐骥自己想办法？”
“他会的那几种魔法我都会，我回溯了这么多次都没用；你会的魔法比他还多，你也同样没办法，还能怎么样呢？”程时雨反问道。
“我问的是他自己有没有想过办法。”
“第一次他让陆匠用炼金魔法在墙上做出攀爬点，然后两人抓着攀爬点爬上来，但要做出好多攀爬点才行，时间来不及。”
“当时他知道空气墙吗？”
“不知道。”
“也就是说，你并没有把空气墙的事情从一开始就完整地告诉他吧？”
“我不明白你非要纠结这点有什么意义。”
“他是我们的‘白塔’，也许他自己能想到办法。”
“第一次他自己推测出了空气墙的存在，但还是束手无策，最后被推下悬崖。如果他有办法，早就想出来了。”
雪莉摇了摇头，“你给他的时间太少了，你要在刚完成回溯的时候把情况用最简洁的话说清楚，让他自己思考。”
“没有意义，换成谁来都一样，那面墙是无解的。”
“别说那种话，世界上不存在无解的魔法，只有不相信魔法的魔法师。‘白塔’拥有非常巨大的潜力，上次他亲手战胜了燃烧社的冷先生，当时在你看来也是无解的，对吗？”
“那个是……”轮到程时雨被噎住了，她停下手中的笔，“随你的便，我又不差这一次，反正都要重新回溯。”
“程时雨，你的时间魔法拥有逆天改命的力量。作为前辈我想说，不要自暴自弃，相信同伴，相信魔法，这是我遇到你们之后悟出的道理。独自前行早晚会遇到绕不过的坎，没有人能解决所有问题。”
“但愿吧，现在耽误了不少时间，应该还是没戏。”
程时雨把画到一半的魔法阵临时改道，手中签字笔龙飞凤舞，迅如闪电。雪莉看了不免感到惊讶：“你画得这么熟练！”
“任何人画个上百遍都可以，对了，你要给我魔力。”
回溯魔法阵完成，她长出一口气，为什么这次回溯比之前的回溯更紧张了呢？
视线恍惚，视野扭曲变换，重组。
……
……
“唐骥！陆匠！”
上方传来雪莉的声音，我赶紧大喊：“很危险，你们别靠近这里！小心脚下的苔藓！”
“唐骥，听我说。”
我忽然看到学姐站在平台上方的岩石旁，眼神锐利如刀，那是坚韧顽强的时间魔法师才能露出的眼神。
全场安静，她的气势让我们为之屏息。
“几分钟后会从你面前的山洞里出现一面向外移动的空气墙，它的本质是一道不可阻挡的力场，和你们所处的平台宽度相同，会把你们推下悬崖。雪莉对此没有办法，我回溯了上百次，现在仍在回溯，你现在立刻想办法自救。”
信息量爆炸。
一瞬间，恐惧、慌张、震撼、悲伤和绝望等情绪山呼海啸一般涌来，我浑身战栗，像被电流窜过身体一样。
冷静，唐骥，没时间了。
全身放松，先不管死不死的，只去想问题本身。
首先，空气墙是不可阻挡的，宽度和平台相同，也不可躲到其它地方。
空气墙会移动，我们呆着不动也会被推下去。
穿透它呢？做不到。
找根绳子挂在某棵树或者悬崖上？来不及了，没有绳子。
物理手段都行不通，魔法呢？我会的魔法雪莉应该都想过了，她都没办法，我肯定也不行。
好像没办法了。
陆匠脸色铁青地看着我，被吓得说不出话，雪莉震惊地盯着学姐的脸，难以消化她的话，学姐正一脸严肃地等着我的回答。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我仍在苦苦思索，过了多久了？空气墙要出来了吗？
好像真的有一股空气的压迫感，这不是错觉。
空气墙出现了，正在向我们缓慢靠近！
冷静，还有什么我没想到的办法？
有没有什么魔法，只有我知道，雪莉不知道？这样她没想到也是合理的。
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回顾我和学姐一起研究魔法的经历，有没有这样的魔法？
没有吧……新学的魔法都是魔法典上的……还有投影魔法……
等一下，魔法典上的魔法……
啊！好像真的有！
是那个魔法！那个谁也没想到、更没当回事的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