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期间,前期遗苔乖巧了一阵子,拿着冷漠然给他的油笔和老板配发的质量极差的笔记本画画,因为画技不佳、画风很怪,只能隐隐看出一些仪器、容器、刀片、锯条。遗苔画着画着,情绪变得有些激动,狠狠一笔划烂了纸张,又把油笔咬得稀巴烂。
察觉到小遗苔的痛苦,冷漠然把遗苔揽到腿边拍了拍,递给她一个手摇碎纸机,她很快就玩得不亦乐乎,随后又抱着碎纸机来到没人没监控的角落,掰开了碎纸机,研究着里面的齿轮和传动轴。
其实虽然在安抚遗苔,但是冷漠然的心里比遗苔还要烦躁,即使吃掉了药品、深呼吸也没用,手也一直颤抖着——遗苔现在被登上新闻,今天消息还在手机上发酵,到处都把小小的遗苔说成是杀人怪物,他不能坐以待毙等着黑水制药或者其他什么人把自己的女儿带走,他得做点什么,哪怕只是能拖延一些时间,都是有利的。
上班期间他又用同城送买了一些东西,下班带着遗苔离开时,她已经戴上了儿童墨镜和大口罩,穿上了遮掩肌肤的长裤长袖。遗苔在路人疑惑的眼神里,和冷漠然回到了家。
接下来,冷漠然往冰箱里准备了不少生肉,一些玩具,又请了几天假,不知去了哪里。
冷漠然回来的时候,公文包里面多了很多份不知哪儿来的材料、报告、证明,都伪造得很好。相应的,他身上也背了一笔贷款。
材料很好,但是他心情沉重——他从没做过犯法的事情,更何况一些伪材料利用了某些逝者的身份信息。反反复复翻看着这些东西,他的心头一阵苦涩。遗苔轻快地跑过来,双手扒住卓沿,抬头嗅了嗅这些东西,又踮着脚尖把它们取下来,趴在地上仔细研究起来。看着眼前这个撑着下巴、摆动着脚丫子的小女孩儿,冷漠然咬咬牙,收起了最后一丝不安。
“遗苔,等会儿我们要去派出所。我接下来对你说的一切台词你要牢牢记住,最好是完全用不上,如果用上了,一定要聪明一点,懂了吗?”
遗苔认认真真地点头,随后冷漠然开始反复叮嘱和交代遗苔各种台词,二人又开始核对。
冷漠然刻意找了个本区最拉胯的小派出所,带着遗苔走进去的时候,几个小警察正在王者峡谷里冲分,年龄大点的则明显是老油子,保温杯里泡着不怎么样的茶叶,窝在椅子里刷抖音,好不快活。派出所天花板上的蜘蛛网和脱落的墙皮,也没人知道处理一下。
“您好。”冷漠然试图引起一个小警察注意,但是直接被无视,他只好加大声音:“打搅一下,我给我闺女上户口。”
小警察不耐烦地抬起头来,冷漠然见此,立刻进入状态,满脸谦卑恭顺:“警察同志,我给我闺女上个户口,她妈妈跑了好几年了……”
警察随意地看了一下“唯唯诺诺”的冷漠然,又扭头看到了灰肤红瞳的遗苔,瞬间吓得半死,往后一栽,凳子都翻了,带着哭腔哀求:“我在手机上见过你!你别过来!!不要吃我啊……”整个派出所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警察们见到遗苔之后瞬间石化。
冷漠然立刻开始稳住局面:“警察同志,对不起对不起,她不是电视上说的那个杀人怪物,她是我的女儿,只是有罕见病,有罕见病。”
一个胆子大一点的警察想说什么,被冷漠然打断了:“警察同志,她要是真是那个可怕的怪物,怎么会乖乖跟我来这里呢。”说到这里,他轻轻揉了揉小遗苔的头发,遗苔也十分配合,低下头来,小手搅动着衣角,一副怯生的可怜模样。
本来在办公桌前的那个老警察战战兢兢钻出桌子底下,开始打量这对“无辜”的父女,片刻后开口询问,声音还有些颤抖:“她……她真不是?”
“真不是,您看她多乖啊。”
几个警察慢慢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清清嗓子:“咳咳,先生,您有什么事?”
“这是我闺女,我给她上户口。”
“怎么孩子这么大了都没上户口?”那个老警察似乎意识到什么似的,深深看了一眼冷漠然。冷漠然配合地再次表演起来,悔恨得几乎要哭出来了:“是我当年犯的错啊!我一九年在深圳打工,在夜店认识的孩子他妈,分了手才知道她怀上了,现在她妈妈去强戒所了,孩子才被送到我这里……”冷漠然越说越难受,痛苦地垂下头,硬是努力红了眼眶,挤出几滴眼泪来。遗苔也显出一副懵懂却又觉得伤心失落的模样,低头不语,委屈巴巴,似乎要跟着冷漠然哭出来。
老警察又默默看了一眼冷漠然:“材料备齐了吗?”“嗯嗯,都仔细准备过的。”冷漠然把遗苔的照片、非婚生子女证明、强戒所证明、自己的身份证户口本、生母放弃抚养权证明……都递过去了,七分假三分真。
老警察进行了一些例行的询问,但是冷漠然和遗苔配合得很好,没露出什么疑点。
“行了,过来录个指纹录个脸,回去等结果吧,手机上会有的。”
牵着遗苔的手离开派出所的时候,冷漠然的心里的不安并没有放下,握着遗苔的手更紧了一些。“爸爸,你怎么还是很担心?”遗苔有点不忍心他这样,便开口询问。
“遗苔,爸爸在赌。”
“赌?”
“是的。如果能给你上户口、办身份证,让法律认可了我们的父女关系,以后要是有什么黑水制药来抓走你,至少得忌惮你是中国公民。”
某些痛苦的过去让遗苔能识字看书、懂很多医学知识,但她并不知道户口、法律、中国这些词的意思,只好问道:“爸爸,要是你赌输了,会怎么样?”
冷漠然没有说话,只是抿了抿嘴,握紧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