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悄然弥漫在浴室内，将此地与外界隔离开来的白雾，薇尔莉特蹙起眉，坐直了身体。
她当时的注意力集中在复活仪式上，眼下回过头来细细琢磨，很快便察觉到了些许端倪。
死亡权柄暴动的时机未免太过巧合，也太过精确了，刚好卡在雷利亚复活完毕的临门一脚。
一旦纳斯塔夏没有选择催动死亡权柄，那她们先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可若是催动权柄，纳斯塔夏那被瑟薇斯砍得破破烂烂的身体便会因两道权柄的碰撞而彻底崩溃。
这就像是个明晃晃的直钩，摆明了在等祂上当。
薇尔莉特缓缓吐出一口气，目光看向一旁神情郑重的纳斯塔夏。
“是命运之书，它已经注意到了我们，对吗？”
“嗯。”
纳斯塔夏点点头，眼中流露出一抹心有余悸，但很快便被祂隐藏了下来。
如果是正牌的邪神“阿纳斯塔夏”，神躯崩溃虽然棘手，但依旧可以使用混乱权柄去一点点的修复。
但可别忘了，纳斯塔夏只是个占据了邪神身体的“冒牌货”。
换言之，祂压根就没法像正经的神祇那样，使用权柄修复身体。
对纳斯塔夏来说，神躯的崩溃是不可逆的，后果便是永久性的沉睡。
命运之书正是掐准了这一点，才设下这个死局。
得亏当时纳斯塔夏体内还有一道死亡权柄，并且好巧不巧，死亡权柄还有自己的意识。
在它的帮助下，祂才得以重塑身躯。
当然，这是重塑，而不是修复，属于邪神的那部分缺失，永远也回不来了。
取而代之的是这具身体里多出了死神的部分权能。
这种变化是好是坏，连纳斯塔夏自己都不清楚。
祂之所以没跟薇尔莉特说，也是不希望她为此忧心。
“眷属，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收敛心神后，纳斯塔夏重新看向薇尔莉特，在这种情况下，祂对自家眷属几乎抱有无条件的信任。
“我会尽量想想办法的。”
薇尔莉特沉默片刻，朝纳斯塔夏伸出了手。
“抱我起来，我们去找埃莉诺一趟。”
命运之书的存在就像是一柄悬在她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薇尔莉特刚松弛下来的心再度紧绷起来。
她可不想像命运之书的原剧本那样，成为一定会死在结局的反派BOSS。
……
外面的雪依旧没有停，雪中甚至还混杂着少许雨滴，导致地上的积雪更显泥泞。
几乎要把自己挂在纳斯塔夏身上的薇尔莉特撑着把伞，沿着街道的边缘，重新踏入城中心的领主宅邸。
一路上，她看见了不少正在清理积雪的革命军，这些人无一例外，纷纷对纳斯塔夏投来好奇又诧异的目光。
见状，薇尔莉特不禁揶揄的捅了捅纳斯塔夏的腰窝。
“小纳，他们都在看着你欸。”
“唔，为什么？”
邪神大人迷茫的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的打量着自己的穿搭。
祂现在穿着的是由混乱权柄凝聚出的黑色礼裙，裙角还绣着白色的丝边，那是死亡权柄的留痕，仿佛是不染尘埃的荷花。
“可能是在好奇你的身份吧，好啦，埃莉诺就在上面的书房里。”
薇尔莉特轻笑着将伞合拢，伞尖指了指面前不远处的阶梯。
两人就这样并肩上了楼，来到书房门前。
不等薇尔莉特动手，书房的门便主动敞开，面色幽怨的埃莉诺恰好站在门后，显然是听到了她们的脚步声。
她的脸上还挂着轻微的黑眼圈，显然昨晚并没能睡个好觉。
“艾琳奈姐姐，说好的送完人就回来帮忙的呢？你居然放我鸽子！”
“那是意外……”
薇尔莉特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随后一把将躲在门外当鸵鸟的纳斯塔夏拽了出来。
“来猜猜她是谁？”
“唔！”
埃莉诺瞬间瞪大了眼睛，不过她并没有将目光放在纳斯塔夏的脸上，而是死死盯着祂与薇尔莉特十指相扣的手。
书房内瞬间多了个红温的人，埃莉诺指着纳斯塔夏，又急又怒：
“你是谁！？”
纳斯塔夏不明觉厉的歪歪头，好奇的凑到薇尔莉特耳边。
“眷属，她怎么了？吓我一跳呢……”
“我也不清楚”
薇尔莉特回了句，扭过头时便看见埃莉诺不知何时已经冲到了自己面前，伸手便想去掰开纳斯塔夏的手指，不由得好奇的问道：
“埃莉诺，你干嘛呢？”
“艾琳奈姐姐，你可不要被外面的坏女人骗了！”
眼瞅着她们的手依旧牢牢的握在一起，埃莉诺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她一定是馋你身子！”
“什么呀！”
被诋毁的某邪神炸毛了，当即开始哈气，更是直接将薇尔莉特拉进怀里。
“眷属是我的！”
薇尔莉特脸颊微红，这种宣示主权的行为让她感到了莫大的羞耻。
也就在这个时候，森森寒意从埃莉诺身上扩散，她冷冷的盯着纳斯塔夏，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
见此一幕，薇尔莉特虽然十分不解，但还是站出来介绍道：
“你可能不相信，但这是小纳。”
说着，她抬手在脑袋上比了比。
“就是我家的邪神大人。”
“什…什么？！”
埃莉诺像是个泄气的皮球，气嘟嘟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了错愕。
“没错！眷属是我的！”
纳斯塔夏骄傲的扬起脑袋，属于邪神的气息扩散而出。
感知到那股熟悉的气息，埃莉诺瞬间哑口无言，失魂落魄的坐回到沙发上，嘀咕着什么听不清的话。
不明觉厉的薇尔莉特缓缓来到她身边坐下，敲了敲茶几，展颜笑道；
“埃莉诺，我们这次来是为了把死亡权柄还给你的。”
“欸？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埃莉诺垂下眼帘，在听见薇尔莉特话语的那一刻，她的内心便涌现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本来就是属于你的东西，我们只不过是物归原主。”
薇尔莉特摇摇头，伸手将象征着死亡权柄的灰色光球递到她面前。
“而且你作为信天翁商会的会长，得拥有自保的实力才行。”
“可是……”
埃莉诺欲言又止，“还有你在”这四个字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明白，薇尔莉特此时的态度几乎表明了一件事，那就是离开。
已经习惯了分别的埃莉诺没有挽留，她沉默片刻后，一点点抬起了头。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怎么说得像是我要上刑场一样？”
薇尔莉特摇头失笑，她简单的将有关命运之书的事情说了一遍后，安抚似的揉了揉埃莉诺的脑袋。
“我可不希望因为我的原因，连累到我们好不容易才保护下来的革命军呐。”
这番话彻底打动了埃莉诺的心房，她不再多言，脸上挂上了牵强的笑容。
“那你们要去哪？以革命军的势力能不能帮到忙？”
“唔……”
薇尔莉特思忖片刻后，缓缓点了点头。
“古莱恩之前说，死神在将小纳封印前曾去找过生命之神，所以我们这次的目的地应该便是生命之神的信徒聚集地——精灵之森。”
“精灵之森？”
埃莉诺一怔，像是想起了什么般，从沙发上蹦起，小跑着来到书桌旁。
少顷，她捧着一份文件走了回来。
“这是来自精灵族的求援，姐姐你或许可以借助这个混进其中。”
“求援？”
薇尔莉特好奇的将文件接过，一眼便看见了上面用红墨水加急加粗的标题。
简单来说就是，精灵族之间发生了战乱，局势甚至危急到需要外族雇佣兵插手的程度。
至于精灵族为什么陷入战乱，敌人又是谁，文件中没有明说，但报酬却十分丰厚。
这时，埃莉诺突然出声打断了薇尔莉特的思索。
“如果可以的话，那我现在就去和伊卡鲁叔叔说，让他帮你准备出行的马车和身份证明。”
“辛苦了。”
薇尔莉特合上文件，将之递了回去，并目送埃莉诺离开书房。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少女的肩膀在微微颤抖，像是在哭。
这一刻，薇尔莉特忽然深深地吸了口气，颇为感慨的靠在了沙发上。
“什么啊……看来我努力的方向没错嘛。”
……
第二天一早，薇尔莉特拖着一个沉重的行李箱，与纳斯塔夏一起来到了东城的城门口。
在那里，一辆熟悉的，刻有信天翁商会标识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
马车边，披着一袭白色披风的埃莉诺冲着她们挥着手，在她身旁是同样提着个行李箱的伊卡鲁。
薇尔莉特牵着纳斯塔夏的手，走了过去，随后在离开城门时驻足，回头望了望法图纳城。
“小纳，该出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