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少女“北极星”,提到这个名字,许多京平市人都会产生一股亲切感,并不约而同想起一张发布在报纸与网络上的照片:一栋满是疮痍的大厦,一面立起的金色盾牌,以及一个顶住那面巨盾的小小身影。
作为京平市连续两年拿下为授予最具影响力的魔法少女而设置的“金缎带”这一奖项的获得者,北极星与她的团队的故事在过去几年里一度无人不知。
因此,当暴雨听到阿瑟拉口中的“前辈”正是大名鼎鼎的北极星时,她一时也有些不敢相信,而紧接着她又忽然想到,尽管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再关注魔法少女相关的新闻与资讯,但近两年以来社会上似乎的确很少再提到那位宛如传奇的魔法少女,仿佛她忽然就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中。
没想到,自己居然能见到她这样的人物。
“前辈,前辈她在哪儿!”
阿瑟拉的声音因焦急而显得有些尖锐,在得知北极星如今正在魔监部后,她便再也无法保持冷静,挂在脸上的泪珠也止不住地滴落。
“冷静一些,阿瑟拉,她现在就在4-W接待室,不用急——等等阿瑟拉!”
梁思澄话音未落,阿瑟拉的身影便如一股橙色的旋风冲出了房间,显然是奔着北极星所在的地方去了。
“哎,这孩子,真是一点都静不下来。”
虽然嘴上埋怨着阿瑟拉的冒失,但梁思澄看起来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反而是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不过,若是允许的话我也想见见她。”
“暴雨,你也去吧,毕竟机会难得。”
“好的。”
一想到自己即将与那位曾经家喻户晓的魔法少女见面,暴雨也不免有些紧张了起来。
穿过走廊,暴雨与另一位身材高挑的魔法少女擦肩而过,对方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开口叫住了她。
“喂,你就是那只野猫带来的新人?”
暴雨转过身,仰起头看向了对方,心底不由得猜测起这名魔法少女的身高:好高,一米八……不对,这至少在一米八五了吧。
“如果你口中的‘野猫’是指阿瑟拉的话,是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这名魔法少女将暴雨上下打量了一番,轻哼了一声后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又是一个奇怪的人,暴雨默默将对方的特征记在了心里。
来到标着“4-W”的房间门前,暴雨看到房间的门正虚掩着,她走近刚想要推门而入,门内响起的声音便让她停下了脚步。
最容易辨认的就是阿瑟拉的声音,那哽咽的声音一听就知道她正处于什么状态,喊出口的也不出意料的是“前辈,我好想见你”“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前辈”之类的话,除此以外还能听到另一个稍显年幼的声音在安慰着她,不出意外那个声音的主人便是北极星。
完全能想象到屋内大概是什么情况的暴雨放下了停在门前的手,双脚向侧边挪了两边将身体靠在墙上静静等待着里面那场感人重逢的结束。
不知怎的,她忽然感到胸口有些沉闷,就像是有什么堵在里面无法发泄出来一样,自己是在嫉妒阿瑟拉吗,嫉妒明明都上了高中还这样情绪化的那家伙……怎么可能呢。
待到屋内的抽泣声减弱,又听到几声擤鼻子的声音后,暴雨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于是她转身抬手敲了敲门,等待了几秒后便推开了门。
令暴雨有些意外的是,屋子内除了她想到的阿瑟拉和疑似北极星的魔法少女外还有第三个人,而那人正是在今天的行动中她与阿瑟拉从负蚀体的核心中救下来的女孩,此时她正乖巧地坐在墙边的沙发上打量着自己。
“暴雨,你来得也太慢了吧,我都和前辈聊好久了。”
阿瑟拉揉了揉有些红肿的眼睛,将暴雨介绍给了身边被她拉着的另一个红发女孩。
“前辈前辈,你快看,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暴雨,她可厉害啦。”
我来得晚不就是为了不想打搅你嘛,而且原来还当着别人的面发出刚刚那样的声音嘛,真是的。暴雨在心底默默吐槽着阿瑟拉,表面上则是保持着得体的姿态向着红发女孩致以问候。
“您好,初次见面,我是暴雨。”
比阿瑟拉还要再矮个几公分的纤细身体配上一张可爱的小圆脸,很难让人将眼前这个看起来只有小学生年纪的女孩与京平市红极一时的传奇魔法少女联系在一起,可在暴雨眼里,这头柔顺的红色螺旋卷发,灵动漂亮的深粉色眸子,以及这副尽管幼态却显露出一副成熟与稳重的脸蛋,这些都与自己记忆中的北极星一模一样,在自己还在追崇魔法少女时,北极星是她最喜欢的魔法少女。
“你好呀,暴雨,我是魔法少女‘北极星’,很感谢你能够成为阿瑟拉的朋友。”
套着一身白色宽松运动服的北极星微微踮起脚向暴雨伸出了手,暴雨急忙握住了这只递过来的手,在感受过彼此掌心的温度后,暴雨向后微微退了两步将视线暂时放在坐在角落里的那个女孩。
“那个,北极星前辈,请问您将我和阿瑟拉叫到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嗯,大家先坐下吧,阿瑟拉,听话,咱们先办正事,好吗?”
北极星一边招呼着暴雨坐下,一边抬起手臂用肘部碰了碰搂在自己腰上的一双手,在阿瑟拉不舍的嘟囔声中将身体抽了出来。
虽然这个房间也有单独的几把椅子,不过阿瑟拉还是直接来到了那个曾经成为负蚀体的女孩身边,一边热情地向她打着招呼一边挨着她坐了下来,让对方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将身体缩了缩,暴雨看着这两人想了想,便也坐到了阿瑟拉的旁边。
北极星抽出一把椅子坐在了女孩们的对面,双手合十放在了腿上,她带着温暖的笑容先看向了那个女孩。
“叶晓霜同学,对吧?”
被点到名字的女孩点了点头,面对这些魔法少女,她的眼睛里总是满含愧疚。
“不用紧张,叶晓霜同学,我并不是为了责怪你而来的,只是,有些事情,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的……帮助?”
叶晓霜微微一愣,她想不到仅凭弱小脆弱的自己还能帮助眼前这位强大的魔法少女什么。
北极星从一旁的桌上拿起一台平板电脑,从上面调取出了一份文档,那是叶晓霜在苏醒后接受专员问询的谈话记录。
“嗯,叶晓霜同学,你提到过自己是因为一把奇怪的钥匙而变成负蚀体的,对吧。”
钥匙,阿瑟拉与堇时绫都想到了在那个负蚀体内部的精神空间中最终被堇时绫击碎的巨大钥匙,而叶晓霜也自然而然再次想起当自己被徐薇薇和她的同伴们围在洗手间欺凌时自己不受控制的行为以及在那之后有些模糊不清的意识,对此,她先是点了下头,又忽然摇了摇头。
“我觉得,并不是那把钥匙的错,而是……我或许本就已经无法再忍受了吧,在学校里那样的生活……我已经……受够了。”
与一直鼓励着叶晓霜的阿瑟拉不同,暴雨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她的眼神微微黯淡了下去,尽管在现场她就对驱使女孩化身负蚀体的原因有所猜测,但如今听到女孩的这番话算是基本肯定了她的猜想,这个女孩,多半在学校里遭受着其他人的欺凌。
北极星同样保持着沉默,但她一直在平静地注视着叶晓霜,双眼中流转着无法辨析的复杂情绪,她等待着对方情绪的酝酿,发泄,再归于平静,接着,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向叶晓霜抛出了一个作为魔法少女而言有些不合时宜的问题。
“那么叶晓霜同学,你认为,那枚钥匙……它是在帮助你吗?”
另外两名魔法少女闻言都有些惊讶,阿瑟拉看向自己眼前这个许久未见的前辈更是感到了一丝陌生,而叶晓霜只是将头微微地低下,仿佛是在思考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不用为此太过烦恼,也不用有所忧虑,我说过,我并不是为了责怪你而来,我只是想要了解你的感受。”
感受,叶晓霜咀嚼着这个词语中蕴含的意图,随后她恍然意识到,所谓感受,并不需要思考过多,将其包装雕琢,感受往往是主观的,模糊的,不一定能引起共鸣的,却一定是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
“我……”
叶晓霜顿了顿,随后轻轻开口道。
“我……给我钥匙的那个人说,这把钥匙不会消灭我的烦恼,我的困境,无法为我实现我的愿望,它反而会让我失去更多,的确是这样,我变成了怪物,伤害了许多不想伤害的人,也让现在的处境彻底变得一团糟。”
“但是……但是正因为我变成了怪物,在那样乱闹一通后,现在的我反而感到轻松了一些,还有尽管记忆很模糊,但我还记得身边的这位魔法少女姐姐对我说了许多鼓励我的话,让我能够重新肯定自己,我知道这样说也许很卑鄙,这样想是不对的,但,现在的我……会为现在这样一刻而感到些许的……庆幸。”
叶晓霜缓缓抬起头,直视着北极星的双眼,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那个人在我想要放弃一切的时候救下了我的生命,我想要感谢她,但是……我不会感谢她给予我的那把钥匙,我不会感谢这份苦难。”
“因为让我能够有勇气面对明天的,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