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们各自为战的战术并没有奏效呀,这样继续下去的话,你们恐怕永远也无法接近暴雨了。”
北极星小小的身体与她手中的盾牌成为了眼下的大难题,战况的失利逼迫着陷入劣势的一方思考着,逼迫她们做出改变。
从地上翻了个跟头跳起来的阿瑟拉与弦月本能地交换了一下视线,她们此时都意识到了彼此的存在——凭目前的手段,她们难以找出获胜的方法,而按照常理,合作确实是唯一能提升胜率的方式。
但在下一刻,这两人又同时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以各自的视野观察着暴雨与北极星这对组合,合作,终归无法成为眼下的一个选择。
北极星对这两人的状态并不陌生,明明意识到合作才有机会,却因为各自的性格、经验以及陌生感而无法合作,只能在自己抱有自信的领域里依旧各打各的。
无论是战斗节奏、思路、还是彼此的信任程度,都让她们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怎么“配合”。
不光是她们,几乎每支魔法少女的队伍都会遇到这个问题,想要从自己的舒适区走出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想要真心实意地相信他人也比想象中的还要更难。
但即便如此,她们也必须学会合作,只靠自己,是无法在这个世界中活下来的。
“暴雨,继续攻击,组合你所有的攻击手段,彻底堵死她们的可能性。”
来自北极星的冷酷指令让暴雨稍感意外,但她向来是个善于执行抉择的人,在明白了眼前的这场训练是多么珍贵后,她不会因为多余的情感而浪费这次机会,“我明白了,前辈。”
阿瑟拉冲在最前面,依靠身体几乎等同于技巧的本能想要冲撞出渺茫的可能性,弦月则像个在舞台上独舞的舞者,操纵战刃于空中穿梭游走的身形潇洒而优雅,却依旧无法撼动眼前的劣势,面对随着战斗的进行攻击节奏愈发冷静精准的暴雨,她们根本无法突破北极星铜墙铁壁般的防御。
暴雨每一次扣动扳机,既是对她们肉体的威胁,也像一记敲在心头的判决锤,焦虑感与日俱增。
为了应对颓势,阿瑟拉与弦月不得不使出更多的手段,在身体躲闪不及被子弹第三次命中后,感到自己状态开始下滑的弦月朝着下方的暴雨再次丢出了战刃,然而不知是她失误还是别的原因,在暴雨的观察下这枚战刃飞行的轨迹偏得很厉害,即便不需要北极星的防护也根本无法命中她。
但联想到弦月刚刚藏招的行为,暴雨仍是不敢掉以轻心,以最快的速度向着远离战刃的方向跑动了起来。
然而没等她跑出两步,一股意料之外的阻力迫使她停在了原地,面前似乎有堵看不见的墙拦住了她的方向,暴雨猛地抬头,发现那枚飞过来的战刃居然悬停在了空中,飞速旋转的刀刃化作风扇一样的装置源源不断地向着自己的方向制造出大量限制移动的强风。
而弦月,她竟然选择抛弃了用战刃进行投掷的攻击方式,趁着暴雨移动力下降的机会向着她迅速接近着,看起来像是要开展近身战,比起赞赏对方这件魔装多样的战斗方式与精密的操作性,暴雨反而更为她感到遗憾,明明如果早点和阿瑟拉进行配合她们兴许还能打自己这边一个措手不及,但眼下她不得不以失去主要攻击手段的代价冒着大风险来接近自己。
比起勇气,这更像是黔驴技穷。
当然,这也是看准了她手枪的换弹间隙吧,从战斗开始到现在,她一直保持着射击六次便进行换弹的动作,这一点应该也被弦月发现了,而刚刚她正好射出了第六发子弹,弦月应该也是利用她这一输出的空窗期才会选择这样的冒险吧。
不过,这一次的确不好意思了,为了战胜像她们这样在经验、实力都优于自己的对手,自己也是在不断地思考着的呢。
抬起已经开过六枪的手枪,暴雨瞄准了迫近的弦月,那副自信的样子,就仿佛是她的枪中还留着一颗子弹似的。
“!”
弦月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她急忙调动身边的气流想要进行调整前进的方向,然而响起的枪声以及胸部忽然被猛击似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她中枪了,这名被她轻视的新人从一开始就为她设了个陷阱。那支手枪魔装的弹夹并不是六发,而是七发,或者更多。
中枪的身体在空中摇摇欲坠,想要趁此机会进行近身战的计划破灭了,但是如此一来双方在短时间内都失去了进攻的手段,只要自己能再靠近一些,或许——
忽然闯入视线的障碍物打断了弦月的思考,几乎同时她的身体撞在了什么东西上,视角也随之天旋地转。
用最快的速度调整姿态避免脑袋先落地后,弦月看到了在自己身旁摔得两脚朝天的阿瑟拉,看来是刚刚北极星把她给丢了过来。
“别给我添乱。”
“哈啊?你才是吧,你的风都吹到我身上了!还有你要是早会这种招式就早说啊!”
急躁的情绪一触即发,眼看两人谁也不服谁准备吵起来的架势,出现在她们二人面前的阴影及时叫停了毫无意义的时间。
“前辈们。”
暴雨轻轻呼唤着面前的两人,一直在保持距离的她此刻站在离二人仅有三米左右的距离上,端在手上的猎枪以黑漆漆的枪口对着面露愕然的猎物们。
“现在可不是吵架的时间哦。”银发的猎手微笑着扣动了扳机。
“轰!”
闪亮的蓝色礼花在两人的位置上爆诞,弦月与阿瑟拉在最后一刻做出了紧急回避的动作,避免了被直接命中的最坏结果,然而这次射击带来的威力依旧是十足惊人的,如烟花般炸裂的蓝色魔力在眼前绽放,夹杂着灼热气浪、雷鸣爆声于被吹飞的泥土屑,两人被爆炸的余波震飞,以毫无反抗能力的狼狈姿态趴在了地上。
“咳咳……真让人吃不消……”
阿瑟拉挣扎着站了起来,咳了两声把吸进嘴里的土吐了出来,作为同伴时的暴雨她虽然一直都觉得很可靠,却没想到作为对手时她却能带来如此强烈的存在感,尽管这建立在前辈提供的支援和保护上,但暴雨她的表现还是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再这样下去的话,输不输是一回事,她和弦月会输得非常难看,明明才对前辈说下那样的话,怎么能就这样被狼狈地踢出局呢。
不能就这样输掉,阿瑟拉看向握紧战刃沉默着站起来的弦月,这家伙应该也是这么想的,这应该是眼下她们二人唯一能够引起共鸣的地方了。
哪怕一次也好,要让前辈认可她们的表现,也要向暴雨好好展示作为前辈的实力。
“喂,你还有没有藏着什么绝招,再这样下去,我可就真快要被打到服气了。”
“你要是能跟上我,我倒不介意再认真点。”
“如果足够认真的话你就不会被打中四枪么。”
“……”
一阵代表着使用者愠怒心情的风向着阿瑟拉迎面吹来,没等阿瑟拉再说些什么,弦月跃上了半空离她远去。
“喂,你这家伙!”
果然还是难以沟通,真是不可爱的家伙,这家伙嘴上一副还能打的样子,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想要和她心平气和地合作果然是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为了胜利,就必须由她做出一些改变了,阿瑟拉紧跟弦月的节奏发起了冲锋。
在这几次失利后阿瑟拉也意识到了她们两人目前最大的问题,那就是彼此的攻击节奏并不统一,没能在同一时间给前辈和暴雨造成足够大的麻烦从而让暴雨可以肆无忌惮地在远处跑动并向她们开火,事已至此她已经不指望弦月会主动操纵气流帮她限制前辈的动作,既然弦月想要孤军奋战到落败,那么就由自己来强硬地征用她的力量吧。
由战刃席卷而出的风墙持续扰乱着暴雨的攻击与移动,不过几乎失去容错机会的弦月也不敢再贸然近身,因此眼下的情况还在暴雨的预期之中,然而就在她将枪口对准了跑向北极星继续准备做无用功的阿瑟拉时,身手矫捷的猫少女却作出了一个令她困惑的动作。
只见阿瑟拉忽然调转方向远离了北极星,而是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弦月的风墙边上,她这是在做什么,那里什么都没有,她这样只会一头撞到风墙上——
“别小看我!”
下一刻,伴随着阿瑟拉兴致高昂的高吼,她双脚用力一蹬,将毫不设防的身体完全挤入了风墙之中,而原本即将消散的风墙在这时由于内部气流的变化,竟然产生了意料之外的变化——难以说明这是巧合还是阿瑟拉的本能捕捉到了风的方向的改变,她感到自己被一股充满野性的力量从地面弹起,肌肉在一瞬间紧绷,风从每一寸皮肤下钻过,耳边是风压压迫耳膜的嗡鸣。
在那一刻,她不再是奔跑的魔法少女,而是箭矢、是野兽、是顺风滑翔的刃。在风力的加持下她划出一道惊鸿般的弧线,朝着暴雨笔直扑去,毫无预警。
这绝对不是她们临时搞出的配合,因为弦月那一脸意外的表情就说明这一发展并不在她的计划之中,而冲入气流中的阿瑟拉也因此进一步受到了伤害,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在这一刻创造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
真是如野兽一样的疯狂,拥有这种直觉的阿瑟拉,无论在什么样的场合一定都能成为最令人忌惮的未知数吧。
“……”
将这一切都看在内的北极星,让自己踏出的步子放缓了片刻。
于是,越过稍稍晚了半拍动作的北极星,阿瑟拉的拳头径直击中了暴雨端到身前用于保护自己的猎枪上,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暴雨的猎枪震飞,连带着本人也一同被击倒在地,未等暴雨适应阿瑟拉的速度,来自眼前的一拳已然闯入视野,挥出去的拳风擦着暴雨的脸颊划了过去,好在北极星的支援防护终于赶到,逼迫着一击得手的阿瑟拉拉开距离没能继续扩大优势。
“好诶!就是这样!看到了吗前辈,暴雨,还有你,弦月!”
看她那兴高采烈的样子,比站在颁奖台上向众人炫耀金牌时还要更兴奋呢。
无人预料也无人敢于的尝试取得了成功,激情被瞬间点燃,刚刚到手的满足转瞬化作了对胜利更狂热的饥渴,她要不断去追寻这份喜悦,不断去刷新最棒的自己。
一旦进入这种状况,她便不会再被阻拦。
“完全让她兴奋起来了呢。”
暴雨活动着感到阵阵麻痛感的手腕站了起来,她原本想要看看能不能捡回自己的猎枪,却发现它已经被弦月的风裹挟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眼看在战斗结束前已经不可能再拿回来了。
何等大胆的尝试,居然一个人在同伴没有丝毫配合的前提下跳进那几乎像绞肉机一样的风中,而且真的抓到了那常人根本无法理解的转瞬即逝的机会。
“喂!弦月,再来一次。”抵着双拳,阿瑟拉的斗志前所未有地燃烧了起来,“再来一次,让我来结束这场战斗。”
弦月不语,作为回答的是飞出去的战刃与将暴雨退后路线封死的风墙,留在阿瑟拉面前的一道气流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既然你觉得能拿下这场比赛,就再次复现给我看吧。
“这就对了,不好意思了,前辈,这次我可不会再被你拦住了。”
闯入风中,并借风突进的阿瑟拉像个冲线的运动选手一样眨眼间突破了北极星的封锁,在正面吃下两颗暴雨的子弹后,没有任何减速的迅影冲到了她最擅长的距离,抬脚便是一击踢掉了暴雨手中那把作为最后威胁的手枪,也一并用这一击作为了自己的获胜宣言。
“好!”
激动的野兽看着飞在半空中的手枪,她已经看到了自己成功的未来,缔结胜利的最后一步已然完成,剩下的只需要向着身前绝无闪避可能失去所有手段的猎物挥出最后一拳便足以。
“拿下!”
……
然而,陷入自己世界里的阿瑟拉忘记了这样一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在胜利的前夕。”
正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如果不能切实地将直至最后一刻的生机都攥在手中,那么无论她看到了多么耀眼璀璨的未来,那都只会是一场虚幻的晨梦,只会碎成一地虚幻的碎片。
没错,虚幻。
“诶……?”
她的拳头穿透空气,却什么也没有触碰到。
空间安静得可怕,就连拳风带起的气流也仿佛凝滞了。阿瑟拉的瞳孔微微放大,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她的目标,暴雨,消失了。
她的汗毛在一瞬间炸立,脊背像是被冰水泼下。
暴雨在哪里?她逃走了?怎么可能,只是眼神飘忽的一瞬而已,她不可能有这么强的机动性,那么她怎么从自己眼前消失了。
“别愣神!看你的——”
“呲”
未等她听清弦月说了什么,带来刺痛的现实从毫不设防的背后抵进娇嫩的肌肤,穿透少女火热的激情与梦想,不断递进,递进,撕裂虚幻的血肉。
“……什……什么……?”
阿瑟拉不敢置信地低下头,看着金属的银色从自己的体前伸出了最为锋利的部分。
情势瞬间直转急下。
“忘记了么,阿瑟拉。”
暴雨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她在轻微喘着气,不只是因为疲惫还是和之前的她一样的激动,在她说着话的时候那柄利刃抽离了败者的身体。
“除了两把枪之外,我还有一件魔装。”
胜者伸出去的手接住了从半空中落下的手枪,弹夹内只剩一下子弹,不过没关系,这一颗就够了。
“威力如雷鸣响彻的‘惊霆’,如雨滴一样浸润、穿透万物的‘翻墨’……”
“还有它,”暴雨看着握在手中的匕首,“我称它为在雨幕中隐去身形的‘晦’,不过说起来,在之前我的确没有在大家面前展示它的机会。”
枪口径直抵在那处狰狞的伤口上,比起身体上的痛觉,掉以轻心导致的失利更加让人痛苦。
“那么,辛苦了,阿瑟拉。”
暴雨轻声低语,指尖落在扳机上,力道很轻,却果断无比。
“砰!”
阿瑟拉只能听见耳边的嗡鸣,世界仿佛被这声爆响炸成碎片,摇摇欲坠的身体也在这一击之下彻底被击垮,当着所有人的面倒在了地上。
明明……只差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