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情况下,在一年的每个季度末魔监部都会召集在编的魔法少女聚集到一起召开一次定期会议。对于新人而言这样的形式可能多少还会有些新鲜感,可对于大部分老人来说这所谓的季度例会无非就是总结近期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与大部分普通企业里的阶段总结会议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
既然她们还能够悠哉地坐在魔监部这间能容纳二百余人的报告厅里,就已经说明这座城市目前的情况总体还算安稳太平。
而此次魔监部召开的,是一次临时紧急会议。会议主题虽未直接揭示,但大多数魔法少女已经猜到——社交媒体上热议的魔法少女越狱事件。
宽敞而略显空旷的展厅里如今零零散散地坐着十余副面孔,除了个别请假的以及留下来预防突发情况的人以外如今这座城市的魔法少女都坐在了这里,京平市的魔法少女数量在全国范围内略高于平均值,不过考虑到京平市本就是国内面积能排前五的超大型城市,因此实际上这个数量并不算十分充足。
“果然大家都在说监狱的事啊,这次的事件看起来还蛮严重的。”
阿瑟拉坐在座位上左右张望打听着周围其他队伍的声音,坐在旁边的暴雨则是用手机搜索着有关那座监狱的情报。
MDF-7,全称Magical Detention Facility-7,是用于关押拘留魔法少女队列中的犯罪者的特殊监狱,这样的监狱在全世界范围内总共有九个,如今好像正在建设第十个的样子,这些监狱无一例外地都由一名神秘的魔法少女设计并由各地的魔监部出资建立,成为了十分重要的收容设施。
这些监狱自建立至今只有一处曾发生过小规模越狱的记录,且结果是未造成过多的混乱便被成功控制,也正因如此,国内的这次越狱暴乱事件立刻便吸引了不仅局限于国内,甚至全世界的目光。
而谈及这座监狱,自然也就少不了聊到这些被关押在里面的“魔法少女犯罪者”,顾名思义,也就是身为魔法少女却犯下罪行之人。
人无完人,所有事物都具有两面性,尽管当今世道绝大部分人都支持声援着魔法少女们的活动,但批评与反对她们的声音也一直存在,而在这其中魔法少女犯罪者便是一个不可忽视也难以推脱的因素,如何处理并监管这些不稳定因素同时也成了一个相当尖锐的问题。
“前辈,弦月还没到吗?”
“她在来的时候向我请假了,说是有要事要忙,没事,之后我会把今天的会议内容同步给她的。”
“哼哼,说不定只是找个地方偷懒去了罢了,毕竟这会议大部分时候都很无聊嘛。”
“阿瑟拉,安静,这也是我们必须要行使的义务。”
“唔,我知道啦,前辈,可知道是知道,无聊也是真的嘛。”
“哒哒哒——”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听着一阵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由远及近,身穿一身制服化了淡妆的梁思澄走进了展厅内,也让周围的议论声立刻少了大半,作为在魔监部内从事信息与人力工作,同时也是综合部的部长,她的出现也便意味着此次会议的开始。
环视着坐在位子上的一众魔法少女,确认大部分人员都已到位后,梁思澄轻轻点了下头,从电脑包中取出了电脑连上了展厅的屏幕。
“时间差不多了,请大家回到座位上,今天的会议准备开始了。”
等到会场彻底安静下来,梁思澄也未多做寒暄,调动屏幕直奔本次会议的主题。
“本次紧急召集各位的主要目的是同步信息,有关MDF-7的越狱事件的最新进展,以及上级围绕这起事件对各市魔监部的指示。”
随着仅限内部阅览的文件被打开,在场的魔法少女对这起热点事件的认知也随之变得更加深刻与立体。
因越狱导致的暴乱与冲突的时间仅仅维持了约十分钟,也仅仅用这十分钟越狱集团便攻克了这座曾被号称毫无死角与弱点的世界级的铁壁囚笼;这个时间同样也卡得很极限,因为在五分钟后察觉到内部失去联系的支援队伍便已赶到现场,可惜那时已经为时已晚。
此次越狱暴乱造成了近五十名监狱内的工作与安保人员在此期间丧生,六名驻扎于此地的魔法少女死亡,一名下落不明,还有两名正在抢救中尚未脱离生命危险,其中包括了此地的监狱长。
“根据调查初步得出的结论是此次越狱是由于MDF-7内部存在协助者并与外界勾结引发的恶性事件,媒体得到消息的速度也很不反常,多半是受到了唆使与引诱。”
与之相对应的是八名囚犯在越狱中死亡,包括一人被狱友杀害,十六名被成功控制,两名下落不明,而最受关注的脱逃者目前统计共有六名,其中仅一人如今被跟踪到了动向。
“有关六名脱逃者的最新资料MDF-7正在整理中,而以下是她们入狱前的资料。”
画面一转,屏幕中出现了六名魔法少女的照片,老实说,暴雨扫了一圈,发现自己一个都不认识,而观察着在场其他人,大部分魔法少女的反应也跟她差不多,只是针对其中一个名字的讨论声又渐渐多了起来。
这也难怪,毕竟这种程度的资料通常只有各市魔监部中的档案室的有关人员才有资格查阅,况且魔法少女犯的事大多数情况下都会被魔监部以各种方式压下来,相关的消息也基本不会流通到其他城市,即便每年都会揪出来一些放到台面上进行制裁与定罪,然而这些魔法少女涉及的基本是经济犯罪,这种类似的套路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
“真是没有一盏省油的灯。”
嗯?
听到这样的评论,堇时绫侧过头望向了声音的来源,发现一名抱着本厚重书籍,而封面上的文字自己全然无法理解的魔法少女独自坐在了离她不远的地方,正巧她的自言自语被自己听到了。
“相信大家也注意到了,这六名逃脱者中有一名出自我们京平市的魔法少女。”下一页,六人中的一人占据了画面的大半篇幅。
那是一名看上去有着温和气质的魔法少女,眉眼清澈,笑容温暖,给人的印象与北极星前辈以前的队伍中沫雪前辈的感觉有些相似,与其说是罪犯更像是一名邻家的姐姐。
明澜,那是她作为魔法少女时的名字,也是刚刚一些魔法少女讨论的的名字,更是为魔法少女这个群体抹黑的污点。
“预计过不了多久,媒体也会进行相应的报道,到时候我们的部长,‘枯焰’女士也会出席市内的会议,由于这件事牵扯到目前在任的官员与政治生态,事情也许会变得比较麻烦。”
“今天召集大家过来也是希望大家在近期的活动中能够多注意自身的言行举止,塑造良好的形象,以免被一些声音和群体抓住更多把柄。”
奇怪,怎么冒出了一些感觉跟魔法少女毫不沾边的词?
带着这份困惑,暴雨用手机将魔法少女明澜作为关键词进行搜索,最终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起事件的报道。
时间是……十三年前,那时候自己还小,根本无法关注这样的事吧,迅速阅读着这篇报道,暴雨大致了解了一部分刚刚梁思澄提到的内容。
十三年前,名为明澜的魔法少女曾在一次事故中救下了一名年轻官员,而这名官员正是如今市内主管民生的市政核心人物,只要搜索这个人的名字,相关的报道就会疯狂地弹出来。
但是,有关明澜的报道却未在救下那个官员后停下,在那网络发展还属于野蛮生长的时代,暴雨轻而易举地发现了留在过去的另外的一些声音。
见死不救、伪善者、偏袒权利……明明是拯救了一个生命,但暴雨却看到了诸多这样的字眼附着在了明澜这名魔法少女的身上,而关于这些评价的具体来源,当她想要打开帖子与报道时,绝大部分却已经失效了,不过这些声音似乎将明澜指认为了一名残忍的凶手。
耳边,梁思澄仍在继续部署着安排,由于京平市离MDF-7的距离对于魔法少女这种拥有高机动性的存在而言并不算很远,因此京平市也将启动相应的警戒防控工作,并在必要时配合上级的安排与调度。
“哈啊~全都是听不懂的事……”阿瑟拉低下头用手掩着打了个哈欠,“一想到爸爸成天都要参加这样的各种会议,突然有些可怜起他来了呢。”
尽管阿瑟拉的态度的确散漫了一些,不过暴雨也无法说她的不是,毕竟这样的方式和内容对她们这样的年轻人来说的确没有那么容易接受与消化,这或许也是魔法少女融入体系中的一些弊端吧。
“以上是有关MDF-7的相关传达,希望各位能够了然于心,这段时间也要麻烦大家了。”
作为工作与精神的传达人,梁思澄向着在座的众人点头示意,正当窝在角落处的息壤晃着身体坐起来以为会议将要结束,却发现梁思澄又打开了另一份文件,于是又躺了下去。
“接下来是本次会议的第二个议程,原本打算放到下个季度来说的,不过在枯焰女士的授意下,我将那部分内容提前放到了这个季度里。”
而在看到这份文件的名字后,包括阿瑟拉在内的大部分魔法少女都打起了精神。
“出于市内魔监部的考量,我们将于本次的会议正式解禁有关市内‘三灾’的情报。”
三灾,换言之,也就是如今盘踞在京平市内的三只疫散级负蚀体,分别是崩拳、虹以及黑镜。
调出一张市内的地图,暴雨看到了整座城市被三种颜色所覆盖,其中近80%的区域被一片红色所填充,而在红色的部分内又点缀着一部分的紫色,将目光移向靠近西北的一侧,在边缘的位置还能看到一片黄色,渲染着这座城市的三种颜色在她面前以这样异常的方式揭示着某种难以言表的联系。
“先来说说我们的老对手,千面千体的负蚀体,虹。”
一个面部模糊的女性形象出现在屏幕上,在她的身上还能看到一个显眼的白色问号。
再次按动遥控器,数十张人物的照片出现在这幅形象周围,其中有男有女既有老人也有小孩,甚至还能看到一些活跃在荧屏上的明星。
下一页,梁思澄列出了一张密密麻麻记载着各种时间与地点的清单,从最初到最后的时间点横跨了三十余年。
“她是疫散级负蚀体这一概念被提出前就已经存在的负蚀体,也是国内第一批被确认的疫散级负蚀体之一,其正体不明,年龄不明,性别不明,但自称女性,是个身份至今成谜的难缠敌人,我还在活动的时候彼时的同伴习惯以‘无面魔女’来称呼她。”
“分化自身与外形伪装是虹的主要能力,她可以同时存在意识、记忆相通且外表不同的个体,并且她掌握着极强的扮演能力,可以毫无破绽地扮演自己所伪装的角色,有关这一点在座的一些同僚想必已经深有体会。”
“虹这个名字的由来与我们京平市现任魔监部的部长,‘枯焰’女士有关,十年前的年关时分,虹设计将部长引出魔监部后伪装成部长的容貌混入魔监部,在年会节目上完成了原本被部长拒绝的个人独唱节目,随后被赶回来的部长大人当众歼灭,并在消失前留下了这个名字。”
坐在角落里仰着头原本都要睡过去的息壤此时坐起身子用着慵懒的声音补了一句:“我还记得呢,那年她在台上又唱又跳又比心,将那丫头刚来半年树立起的威严形象破坏殆尽,那的确是魔监部输得最彻底的一回。”
“咳咳。”
为避免话题进一步跑偏,梁思澄咳了两声将注意力拉了回来:“总而言之,魔监部如今各项安保设施及制度的迭代与升级,也正是为了应对像虹这样的敌人。”
暴雨坐在台下认真听取着梁思澄讲述的信息,对于这只自称虹的负蚀体费尽心思跑到魔监部恶作剧的行为她并没有什么想法,或者说对这样的事业难以评价,反倒是身旁的阿瑟拉表现得义愤填膺:“居然用这样的方式来攻击我们,真是太邪恶了!”
而随着梁思澄开始进一步列举虹的一些恶劣事迹,暴雨的表情也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如果说冒充流量男星领奖走红地毯、冒充领导参加剪彩仪式能够以现实角度去理解和批判,那么派出多个个体假装老爷爷老奶奶去领免费鸡蛋、用一块网红蛋糕店的蛋糕来给5个不同的自己摆拍并发到社交网站、伪装出不同职业的身份在公园相亲角举着互相矛盾联系方式却又相同的征婚广告以及在快餐店化身为不同的家长声称要为不存在的孩子预订同一个时段过生日派对且明确要求“不要汉堡只要玩具”……这种突兀且滑稽却又没造成严重危害的案例只会让人去不由自主地思考她做这些的目的。
而虹给魔监部留下的印象也确实一向如此,这只负蚀体总是将自己的能力用在各种稀奇古怪的地方,制造出不痛不痒却又惹人注意的麻烦,并且她并不排斥出现在魔法少女面前,即便面对魔法少女的讨伐也从未展开过有实质威胁性的反抗,迄今为止魔法少女们已经轻松消灭了上百个虹,可这家伙仍然不受影响地存在并活跃着。
而说到她的战斗能力,其异常之处在于魔监部对此一无所知,虹从未展现出过任何有关战斗的能力,被她伪装替换掉的人类也大多并未在此过程中受到伤害,甚至不知道有人曾顶着自己的脸去行动,唯一记录在案的人身权益妨害是一次她顶着一张身负要案的嫌犯的脸前往警局痛哭流涕地自首,并以此帮助公安抓住了那名真正的犯人,而最大的经济损失……是在那场年会上被枯焰一气之下毁了个大半的年会展厅。
她就像是一个耍着奇怪把戏对所有人开展恶作剧并以此为乐的小丑,听上去无害,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成为对京平市乃至国家的严重威胁,关于这部分,梁思澄引用了几个名词来解释概括。
虹能够引发信任体系的崩塌,能够污染人类的认知制造混乱与冲突,本质上来说,她的能力是创造大量完美的伪人,其威胁不仅在于她能够肆无忌惮地作恶,更在于她的存在模糊了“真实”与“虚构”的界限,她的存在即存在主义恐怖。
一旦她所谓的“玩笑”超出边界,其后果不堪设想。
难怪有关于疫散级负蚀体的消息会被如此严密的封锁……暴雨此刻更加理解了魔监部的做法,这种敌人的存在只是想想都会觉得毛骨悚然,一旦大众知晓了虹的存在,人们将无法相信身边的人,信任将会急速贬值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断蔓延的猜疑,她是扎根于人类社会中无法根除,致命的“癌”。
说起来,原位级及浸润级这两个级别的命名本身也来源于医学领域中与癌症相关的词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