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厨的喧嚣被一扇门隔绝,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北极星站在料理台前,轻轻嗅着厨房内糕点散发出的带着黄油与甜意的温暖香气。
哪怕是店内员工使用的最小号的围裙对她来说也显得过于宽大,裙摆几乎快要触及脚踝,踩在特意为她准备的小凳子上,此刻她正小心翼翼地将打发好的奶油裱在冷却的蛋糕坯上,而她那双曾经能够稳稳握住“息光”的双手,此刻却有着几不可察的细微颤抖。
“北极星队长,这样的工作还习惯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温和的声音自她的身侧响起,是程真真的母亲,程秀玟正将一批刚出炉的点心从烤箱中取出,这位女士年过四十,眉眼间能清晰地看出程真真的影子,却比活泼的女儿更多了几分自岁月沉淀下来的温婉与从容,即便在这厨房最忙碌的时段里,她的动作也依旧像一阵和煦的风。
“没事,我差不多已经找到……诀窍了。”轻轻捏着裱花袋,北极星顺利完成了最后一道拉花。
“做得真好,您的手真巧啊。”
“是您教得好,把窍门和动作都教给我了,我能帮上大家的忙就好。”北极星对于肯定仍表现得十分谦逊,她稍作停顿“您……直接叫我北极星就好,大家平常也是这么叫的。”
“这样啊,也许我还有点没习惯和城市里的大英雄在厨房里给大家一起制作点心吧。”说着程秀玟笑了笑,她的目光落在北极星的身上,视线掠过对方那比同龄人年轻太多的脸庞,心中泛起一丝奇异的感触:以这样一副年幼的外表去接触、认识世界,到底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或许她们的真实年龄其实十分相近也说不定呢。
“那么,你也叫我秀玟就好,北极星。”
听着外面的朦胧声响,程秀玟一边熟练地将糖粉撒在眼前的司康饼上,一边看似随意地开口,“外面真热闹啊,希望孩子们还能应付得过来。”
“没问题的,那些孩子们都很能干,而且有真真在,肯定没问题的。”说着,北极星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程真真那如同跳跃的光点般在人群中穿梭的身影。
“真真她在成为魔法少女时也是像平时这样吗?”提起女儿,程秀玟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柔和的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宠溺以及一点点的无奈,“我虽然一直有在关注那孩子的消息,但看到的消息还是有些片面了。”
“嗯,真真她在作为阿瑟拉时也是一直活力十足,她很努力,很擅长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并活跃气氛……我们都很喜欢她。”
“那孩子总是这样,喜欢把自己的所有都毫无保留地展现给别人。”程秀玟轻轻叹了口气,不过这声叹息中却满是温柔和暖意,“有时候我也会比较担心,她在成为魔法少女后会不会给别人添麻烦,她会不会因自己的热情而受伤。”
她逐渐停下手中的动作,身子转向北极星,“我和她爸爸,虽然支持她的每一个选择,不过魔法少女的世界……对我们来说还是太远、太陌生了,我们能为她做的,还是太少,太有限了。”
“所以,当我听到她能在一直很崇拜着的魔法少女北极星身边活动时,我真的松了口气,那一天她兴高采烈的样子我到现在都还清楚地记得。”
“那孩子一直很崇拜你,她可能在表达上有所欠缺,但你对她来说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前辈,更像是……嗯,一个她拼命想要追赶的榜样,也无比想要依赖的姐姐,在这方面,你能给予我们所无法给予她的一些东西。”
她顿了顿,目光如同温暖的掌心,轻轻地覆在了北极星的眼里,也覆在了她的心上。
“所以,小女虽然有时会比较冒失,有时候突然冒出来的天马行空的想法可能会给你们添麻烦,不过我只能把她托付给你了,北极星。”
“请你在那个我们看不到的战场上,替我……多看着那孩子一点,她虽然看起来莽撞,但内心其实也很柔软,需要呵护与陪伴,如果有一天她累了,偶尔也想退缩一下的时候……请你,在那时也能成为她能依靠的盾牌,可以吗。”
北极星握着料理台边缘的手指微微收紧,她抬起头,对上程秀玟那双充满信任与托付的眼睛,那目光里没有对力量的畏惧,没有对英雄的仰望,只有一位母亲最纯粹、最深沉的爱与忧虑。
“我会好好看着她,努力去引导她,让她不受伤害,成为一名她想成为的,优秀的魔法少女。”北极星的声音有些轻,却带着承诺的重量,“我会尽我的全部,来保护她心中这份珍贵的天真。”
程秀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脸上立刻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她伸出了手,并非拥抱,而是轻轻地替北极星整理了一下有些外的围裙系带,就像是在抚平一片花瓣。
“有你和她的朋友们在,是我女儿的幸运。”
这温馨的静谧并未持续太久,随着后厨的门被推开,外部的杂音连同那个冒失的身影一同涌了进来。
“妈妈,刚刚客人点的两份套餐好了没有啊?”
“真真,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开门时不要这么大力,你再这样下去,这扇门多半是撑不到明年的周年庆了。”一边小小埋怨着女儿的冒失,程秀玟一边将刚刚制作好的食物交给了程真真,“一个人拿这么多,没问题吗?”
“我这不是不想让客人多等嘛,放心交给我吧,妈妈,我去啦!”说罢,她便端着餐盘迅速地溜了出去,只留下身后一句“不要在店里跑!”的叮嘱。
午时,客流果然如同预料般汹涌而至,咖啡厅内放眼望去座无虚席,随着程真真一声“欢迎光临U·M·A”的招呼声,忙碌的协奏曲正式进入高潮。
“您好,这是您点的‘尼斯湖雪顶’和‘深海气泡柚’,请慢用!”程真真将托盘上的饮品稳稳地放在一桌带着小孩的家庭餐桌上,动作又快又稳,脸上始终挂着灿烂而明媚的笑容。
与此同时,另一桌客人抬手示意。
“您好,这里再来一杯冰水。”
“好的,马上来,稍等!”迅速的应答声来自堇时绫,她正端着一份刚出炉还散发着热气的松饼,“您的经典蜂蜜松饼,请小心烫。”她先是精准地将餐品送到客人的桌上并柔声告知,随后便是一个相当流畅地转身,从旁边的备餐台上取来了冰水壶和干净的杯子走向了那桌客人。
至于原本被堇时绫和程真真有些担忧的苏黎澄,也找到了适合她发挥的场合。
尽管有许多人都是被少女们的传单所吸引过来的,不过有些人还是倾向于一个相对安静的空间,而苏黎澄本身静默的气场便能让这部分客人大大减缓了来自社交上的压力,只需要指一下菜单,然后得到一个简单的点头,整个点单的过程就是如此高效。
同时,尽管今天才是第一次看到店内的菜单,但苏黎澄记住餐品名字和内容的速度却非常快,这为堇时绫分担了不少压力。
“请问一下,这三种口味会有什么具体的不同呢?”
面对客人的困惑,堇时绫思考着风味上的描述,而这时苏黎澄从她身边默默走过,并从柜台里拿出三个小杯子,并分别倒入三种口味的试饮品,一言不发地将它们推到了客人的面前。
堇时绫立刻心领神会,接上服务节奏:“您可以先品尝一下,找到最喜欢的口味后告诉我就好。”
“这样啊,谢谢你们了。”
这种直接而有效,不带任何推销意味的服务方式,或许便能在瞬间打动对过度服务而有些反感的客人也说不定。
午后的繁忙如同涨潮的海水,在达到某个顶峰后终于开始缓慢地退去,店内依旧坐着不少顾客,但那股紧绷着神经的喧嚣已渐渐沉淀,少女们终于获得了短暂的喘息时间。
“诶,你手里的莫非是昨天才发售的新系列?”
给眼前这桌客人送上饮品时,堇时绫注意到这一桌的两个男生似乎正在玩某种卡牌对战游戏,桌垫上印着灼华小队的图案。是那个以现实魔法少女为原型设计的卡牌游戏,她想起班里男生也曾热议过。
“嘿嘿,你发现了,这可是我昨天蹲在店门口好不容易才抢到的几包,听说加入了新阵营还有一些老系列的补强,来看看我的手气吧。”面对同伴好奇中带着些许羡慕的目光,另一个男生显摆着手里的几个卡包,只见他拿出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了卡包的边缘,从里面抽出了卡牌。
“我看看……嗯……”少年快速翻阅,表情并无波澜。他接连又开了几包,动作重复,眉宇间并未浮现出惊喜。
“没出货?”
“也不是,出了几张我想要的,但我这一次的目标是想要一张闪卡来着,上次大赛时对面那张齿轮花的异画闪卡羡慕死我了,害我都心乱了,哎,果然还是太难出了呀……”说着,少年已经只剩最后一个卡包。
满脸忐忑地剪开最后一个卡包,他眯起眼睛小心翼翼地缓缓分着手上的一把牌,看他这架势,仿佛就是一个坐在拉斯维加斯赌场里将筹码全部ALL IN即将卡牌的赌客一样。
紧接着,他忽然爆发出了仿佛举人中举一样的欢呼,引得周围的顾客们纷纷侧目。
“出、出了!”
在他缓缓分开的卡牌中,有一张的材质和工艺明显与众不同,在同伴起身围观下,他一点一点挪开手指,呼吸急促。
“这,这是……”卡牌轮廓逐渐清晰,他终于辨认出上面的名字。
“我抽到的是——啊、啊?”
“别‘啊’了,你抽到的是啥,我瞅瞅,哎,这是……呃,是阿瑟拉啊?”
“哎哟……”从声音的一落千丈便能听出其情绪的跌落,堇时绫趁机瞥了一眼男生手中的卡面,至少卡面上的阿瑟拉角色看起来还是蛮可爱的,动作和造型上也很有她的风格,整体看上去很还原,既然都是比较稀有的卡牌,按理说不应该这样沮丧才对。
果然,听到自己名字的程真真也循着声音悄悄凑了过来,而这时她正好听到了两个男生对卡牌的点评。
“真是的,怎么不出个更稀有、更强力的角色呢。”
“也还好吧,虽然我也基本不用她就是了。”
“这倒是新系列的,我看看,如果场上有北极星或新系列小队的队员就能特殊召唤并检索场地卡,在攻击时可以连续进攻两次并附加穿防效果……好杂的效果,强不强先不说,新系列的北极星角色卡和装备卡我看都是高罕卡,这一时半会儿我也组不起啊,算了,先留着当收藏吧。”
说着,男生就准备将卡牌收进他的卡套里。
“一定会变得更强的。”
“嗯、嗯?”
忽然出现在背后的声音让男生猛地一回头,他看到咖啡厅的那名可爱的店员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的身后,表情异常认真。
“阿瑟拉,一定会变得更强,让大家更能依赖她的。”
“哦、哦……”
男生愣了愣,看着对方格外认真的神情,只当是遇到了角色的铁杆粉丝,而此时堇时绫也急忙凑了过来,用身体挡在了双方的中间。
“抱歉,这位客人,我的朋友比较喜欢这个角色,给您添麻烦了。”她一边道歉,一边轻轻将程真真从桌边拉开。
“真是的,明明我也很努力了(小声)。”
“好啦好啦,真真,只是个游戏而已,别较真啦。”
“就算是游戏,人家也想变得更强大一些,也想能更好地回馈大家的期待。”
“会有那么一天的。”
一边安慰着还有些闹别扭的同伴,堇时绫倒是对那男生手里的卡牌产生了一些兴趣:既然是新系列,有前辈,有阿瑟拉,那会不会有自己呢?
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但她其实还是有一点点在意的,毕竟这也算是外界对她的某种关注度的体现。
“您好,我这里想要再加两杯饮料。”
“好的,我这就来,请您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