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瑞妮丝轻敲着巴鲁巴伦那质朴的木屋门扉，此刻，屋内正回荡着剑刃划破空气的锐响。
巴鲁巴伦，这位年迈却依旧身手不凡的剑士，此刻正在这不大的空间里，一丝不苟地练习着他的剑术。
“请进。”
听见巴鲁巴伦的声音，瑞妮丝轻轻推开木门，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吱呀声，她步入屋内。
只听“撕拉”一声，剑刃如闪电般划破空气，随即又迅速归于平静，巴鲁巴伦已将剑优雅地收回剑鞘，整个动作顺滑无比，一气呵成。
即便岁月已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痕迹，巴鲁巴伦的实力却依旧不减当年，让他依旧保持着较为顶尖的战斗状态。
“哦，是安娜啊，有什么事情吗……”
巴鲁巴伦抬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意外，随即又恢复了平和。
“我这里已经完成了三张大魔法卷轴了。”
瑞妮丝微笑着，将手中的魔法卷轴轻轻放在桌上。
巴鲁巴伦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那么快？”
他确实被震惊了。
要知道，以前那些大法师拓印大魔法卷轴，少则十天半个月，多则数月之久。
就算瑞妮丝天赋异禀，加上不眠不休的努力，两天拓印一张也应该是她的极限了。
可如今，她竟然在两天内完成了三张，这等天赋，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只能说不愧是安鲁德的弟子吗？
“其实我来这里还有一件事。”
瑞妮丝看向巴鲁巴伦。
“你的大弟子丹尼和鲁姆都和我说了，最近你总是愁眉苦脸的。”
就在昨晚，丹尼和鲁姆相继来到瑞妮丝的小木屋，将巴鲁巴伦这些天来的忧虑与苦闷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我看他们才是多虑了。”
巴鲁巴伦挤出一丝笑容，试图掩饰内心的忧虑。
“可你现在的脸的确如此。”
瑞妮丝指了指屋内的水缸。
巴鲁巴伦站在屋内的水缸前，看着水倒映出的自己的面容，皮肤苍老得皱成了一团，哪看得出什么表情。可巴鲁巴伦很清楚，此刻的自己内心无比纠结。
“自从那天我和你商讨完要不要去救那名神秘人开始，你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要不要说说？或许我能帮你分担一些。”
瑞妮丝从法典里拿出了两坛酒，那熟悉的包装让巴鲁巴伦又是一愣。
“不是被炸没了么……”
他看着眼前完好无损的两坛酒，想起前几日被夷为平地的酒馆，于是惊讶地问道。
“你的大弟子格雷可是背着你藏了不少酒呢。”
“呵，这小子。”
巴鲁巴伦摇头苦笑，走上前去，还没有将封住酒坛的皮纸撕开，就能嗅到其中发散出来的淡淡酒香。
这是他最喜欢的酒，虽然不大好喝，材料便宜，但那熟悉的苦涩香气总会让他回到过去，回想起那些与战友们并肩作战、把酒言欢的日子。
可巴鲁巴伦并没有立刻开坛畅饮，他只是默默地拉开了椅子，靠在椅背上，瑞妮丝也默默地拉开了另一张椅子，坐在了他的对面。
“其实这只不过是当时故事的延续……”
巴鲁巴伦沉思了片刻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沧桑。
“特鲁多与我都在广招弟子，但我们的方式截然不同。他的弟子是军队式培养的，在他看来，之后必将会发生战争，因此他认为培养一部分精通情报的好手很有必要。”
情报确实是战争中不可或缺的一环，一个优秀的间谍往往能在关键时刻发挥巨大的作用。
“所以说，那名潜藏在宪卫队中的家伙，是特鲁多培养的间谍？”
瑞妮丝直接得出了结论。
“的确如此。”
巴鲁巴伦点了点头。
“自从那一场战争后，我们的队伍被彻底打散，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岗位按部就班。那都是特鲁多留下的宝贵‘遗产’。”
“所以你在纠结，要不要去救他？”
瑞妮丝似乎看穿了巴鲁巴伦的心思，直接问道。
“你真是老了啊……”
瑞妮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急忙“端正”了姿态。
“我是说，巴鲁巴伦爷爷，您没有我长辈们所说得那么果断了。曾经的你能在险境之中背水一战，而现在的你多了一份优柔寡断。”
“或许……曾经的我就是如此，只不过他们没有看出来罢了。”
巴鲁巴伦的声音都带了一丝颤抖。
“所以呢，你在纠结要不要去救他？”
瑞妮丝再次开口。
“的确，我很纠结。”
巴鲁巴伦叹了口气，透过自己的窗子看到了窗外三三两两站在广场上的年轻人们。
“你也看到了，我就剩下两百人，而且是训练程度参差不齐的两百人。如果我手里有训练有素的两千人士兵，我还有一搏的勇气……可现在我只想保全‘生’的火种。”
“可，那位即将被审判的间谍，是我老友的弟子……老友曾说过让我好好照顾好他们，而他正是被老友赞不绝口的天才，身上也继承了老友的部分衣钵。”
想到这，巴鲁巴伦的纠结更深了。
原来是在纠结这些，瑞妮丝叹了一口气，心中不禁对巴鲁巴伦多了几分理解。
是啊，面对这样的抉择，谁又能轻易做出决定呢？
“战争是残酷的。在我看来，他落入敌人手里时，就已经和死没有区别了。我们去救他，只会落入敌人的陷阱。”
过去，被魔族俘获或者伏击的人，基本都会被杀死，活着回来的人寥寥无几。擅自救人只会影响军队的布置，带来更大的伤亡。这是战争的残酷现实，也是他们必须面对的无奈。
“我不认识他，但在我看来，我们救出他的概率很低。我并没有奢望救出他，而是希望用他最后的价值，来为我们的行动制造机会。能救出他最好，救不出……我们会好好祭奠他的。”
“技法无法传承固然可惜，但所有人都死了，就再也没人记得那人、那些技法于世上存在过了。”
看到瑞妮丝眼中的决绝，巴鲁巴伦似乎回想起了当年的自己，陷入了沉默。
在瑞妮丝看来，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巴鲁巴伦虽然答应了照顾好特鲁多的弟子们，可兵败之后的他真的能照顾到所有人吗？
更何况特鲁多的弟子还潜伏在宪卫队里，更别提照顾了。
再说了，特鲁多绝不只有这一名弟子。巴鲁巴伦这两百人里，也有不少曾是特鲁多的弟子。他们同样需要被照顾。
巴鲁巴伦闻言，叹了一口气。他明白瑞妮丝的意思，也知道自己应该做出怎样的选择。可心中的那份愧疚与无奈却让他难以释怀。
“你或许是对的，但我总觉得会辜负我的友人。那就这样做吧，不过，我会尽力去救他的。”
“行。”
瑞妮丝点了点头，她很清楚，人不是冷血的生物，让他完全放弃去救特鲁多的弟子也不可能。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见巴鲁巴伦想通了，瑞妮丝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她心中不禁感叹：
英雄迟暮！
人生随着阅历和环境的改变，是会不断改变的。正如巴鲁巴伦，这名果决的大将如今也变得瞻前顾后、迟疑不定。
也正如她自己，从先前的孤独、到找到友伴时变得敞开心扉、再在漫长的游离中逐渐遗忘这段时光、逐渐关上自己的心门。
所有人都身处变化，无处可逃。
瑞妮丝走后，巴鲁巴伦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又思考了许久。
该做出决定了。
最终，他缓缓将面前的两坛酒藏在自己的床下，随后唤来了丹尼和鲁姆。
“欢迎回来～”
瑞妮丝回到了自己的屋内，思雅立刻就扑了上来，像鸵鸟似的把脑袋埋入瑞妮丝的怀里。
瑞妮丝揉了揉她的脑袋后，坐回了自己的地铺上。
“呼。”
瑞妮丝吐出一口气，体内的魔力开始流转起来。
经过多次对于体内魔力的压榨与锻炼，她体内的魔力浓度已经增长了两分。现在距离魔导师还有五分之四的路程要走，这注定是漫长的。
可与历史上出现的所有魔法师相比，瑞妮丝压缩魔力的速度可谓是前无古人、或许也无后来者。
接着，她打开了自己的法典，用魔力在上面艰难地刻写着。
上次那造成巨大爆炸的魔法，其本质就是混合魔法。瑞妮丝对魔法的混合和掌控都有一定的见解与心得。
在见到子弹和手雷的那一刻，她脑海里便有了这个模型，并在上次的战斗中付诸实践。
虽然存在着诸多不稳定因素，但经过这些天的改良与优化，已经稳定了不少。
现在她打算借助魔导具的知识，将这些东西打造成魔法侧的、可以大量储存的“子弹”。
正因为需要数量级巨大的“子弹”，瑞妮丝需要简化它们的制作方法、编写适用的吟唱语句。
可这就是瑞妮丝头疼的事了。
单种元素的魔法语句编写起来很简单，可四元素魔法就令她无比头疼了。
瑞妮丝大可以把语句堆叠在一起，实现魔法效果没什么问题。
可吟唱时间太长了，念诵完敌人都已经把她的脑袋割下了，这显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其实瑞妮丝法典里有不少比这个魔法好用的魔法，消耗更小不说、威力也与这个四不像混合魔法相差无几，她的成名技也包含在其中。
但很遗憾，现在的瑞妮丝还无法掌控它们。
最终瑞妮丝打算放一放这个难题，或许等魔力质变、她的能看清更多东西之后，能做出更好的选择来。
眼下，还是用笨办法多做一点小型“子弹”储存起来吧。
毕竟，能够自保才是硬道理，其他的一切都是浮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