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乱啊,如同暗夜中的猛兽,无情地撕扯着这片曾经宁静的土地。
每一次烽烟四起,都令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草原上,铁甲与兵刃的交击声震耳欲聋,混合着绝望的厮杀声,回荡在无垠的天际,仿佛连空气都在颤抖,诉说着无尽的悲歌。
火焰啊,那永不熄灭的战火,吞噬着村庄与城镇,将繁华化为灰烬。
夜幕下,火光冲天,映照着一张张扭曲而坚毅的脸庞,那是战士们誓死保卫家园的决心,也是无辜者在苦难中挣扎的写照,浓烟滚滚,遮蔽了星辰,而掠动的火焰,是黑暗中唯一的光。
“赫提斯,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停留在这,我们得尽快前往第一边防线,从那横穿草原,进入魔族的领地!”
安鲁德急切地提醒道。
此刻,安鲁德身披的黑色长袍已破损得不成样子,金色的长发在微风中凌乱飞舞,他缓缓散去指尖的魔力,看着满地的石像鬼尸体,这是他在这清理的第五支魔族石像鬼小队。
“我们被这几个孩子和老人拖累了讨伐魔王的进度!我们得尽快结束这场战争!”
阿莱格娅和赫提斯此刻正坐在那座摇摇欲坠的木屋内,周围是简陋却温馨的火光,它努力驱散着外界的寒冷与阴暗。
他们正细心地照看着这座村庄里仅剩的孩子和老人,他们是这场战争中最无辜也最脆弱的受害者。
阿莱格娅刚想要站起身,满腔的怒火几乎要脱口而出,想要怒斥安鲁德那近乎无情的决断,但就在这时,赫提斯那双有力手掌轻轻按在了她的肩上,将她按回了原位。
“交给我吧。”
赫提斯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阿莱格娅望着他,从那双深邃的眼眸中读出了信任与理解。
于是她继续在这里用圣光治疗着生还者们的伤势,而赫提斯则起身出门,轻轻地将门合上,快步走到安鲁德面前。
“或许你是对的,我们不该在这里浪费时间。在这里救下两三个人,不如直接杀死魔王,救下更多的人。”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
安鲁德明显一愣,既然赫提斯和他的想法一致,他是这支队伍的主心骨,但为什么他仍在这里浪费时间?
“你看。”
赫提斯的手指指向不远处的村道,安鲁德的目光顺着赫提斯的指尖落在了村道口。
安鲁德的目光刚一接触到一旁村道上那触目惊心的景象便瞬间挪开——
尸体堆叠如同悲惨的纪念碑,鲜血如同罪恶的河流,浸染了这片土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忍受的铁锈与哀伤的混合气息,令人窒息。
“呼……呼……那又如何?杀死魔王就可以结束这场悲剧,只需要一点牺牲,就可以还天下太平!”
安鲁德紧闭着双眼,试图将脑海中那些挥之不去的景象从记忆中抹去。
“你嗅到了绝望吗?你听到婴儿的啼哭和百姓的悲鸣了吗?”
听到赫提斯的话语,安鲁德点了点头,他已经不止一次,看到漫山遍野的被魔族杀死的百姓的尸体。
“你看到了吗?看到边境英勇冲锋的战士,他们为了什么冲锋?”
安鲁德微微一愣。
“是……国家?不,应该是家人吧。”
“是。为了守护身后的安宁,为了能让家中的亲人免受战火之苦,他们义无反顾地冲向了前线,这是绝大部分人的理由。”
赫提斯看向第二边防线,他曾在那接触过许多战士,他们的初衷很小、也很简单,那就是把魔族驱逐、保卫家庭、捍卫自由。
“安鲁德,或许这会让你很难懂,我也解释不太清楚。但这是支撑一个人的力量,如果失去了这份力量,那么人很容易便会丧失底线。届时,那人便会异化成魔族。”
安鲁德摇了摇头,确实很难懂。
他本是流民,流浪到法师塔附近时意外被大魔导师看中,成为了他的第九位弟子,然后这第九的位置还没坐上几年,便被他的师兄师姐驱逐了出去。
他不理解亲情和家人为何物,也不理解它们为何如此重要。
“赫提斯,我们已经相处两年了,我了解你的性格和为人。如果真如你所说,或许我真该去了解一下。”
“失去了这些情感和魔族无异吗……”
安鲁德呢喃道,他看向自己的手掌,将这句话烙印在了脑海中。
“可赫提斯,我们依然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我们可以慢,但边防等不起,否则等魔族们彻底冲破第一边防,一切都将回天乏术。”
赫提斯点了点头,安鲁德这句话他是认可的。
“今晚一过就出发,相信我,时间是足够的……因为,我们会一直赢过去!”
“那首先,我们先去给他们寻觅一个好去处吧。”
赫提斯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的木屋,那里还有一群无辜的村民正需要他们的帮助,安鲁德点了点头,跟在了赫提斯身后。
……
“和魔族无异吗……”
瑞妮丝轻轻晃了晃脑袋,没想到都过去了两百多年,赫提斯的话语竟会在这时候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自那天起,她细致地记录了上百名被帝国抓捕的犯罪者的生平轨迹。从这些详尽的资料中,她发现了一些规律:
从终点回望,绝大多数误入歧途、最终成为犯罪者的人们,其家庭背景往往是一片荒芜,充斥着纷争与疏离。
这份缺失,自然而然地引导他们步入歧途,规则与道德在他们心中变得模糊不清。
从过程来看,不少边境的守卫听到家人死去的消息,一部分会丢盔弃甲,去酒馆中醉生梦死;一部分会不顾一切地和魔族拼杀,最终和魔族同归于尽;一小部分会投靠魔族,把矛头对准自己的同胞。
他们在外表之下,已与魔族无异,同样走上了极端的道路,只是身披着人皮罢了。
赫提斯的话是有道理的,缺少这份情感的人是会异化成“魔族”的,但也只是一小部分。
在旅途中,瑞妮丝算是明白了这份情感的真相——名为「守护」的心。
它可以诞生于亲情,也可以诞生于友情,甚至可以是对某种事物的热爱。
那些异化之人,大多失去了这份情感的源泉,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随风飘荡、迷失方向。
站在村道上,仰望着黯淡的星空,瑞妮丝摸了摸自己头顶的角,轻声呢喃着。
“但如果魔族有了名为「守护」的心,那他和人类又有什么区别呢?”
听到这番话竟然能从自己的口中说出,她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不知不觉之间,我也变得有些像赫提斯了……他还真是厉害,他真的能潜移默化地融化一块冰。如果是曾经的我,会毫不犹豫地抛下这座村庄,直奔皇城而去吧?”
就在瑞妮丝还在怀念曾经时,手中的法典轻轻闪烁了两下,脑海中传来菲洛芙的声音。
“瑞妮丝大人……一切都布置完毕了。”
“时间差不多了,如果舒伯特给的资料没出问题的话。”
瑞妮丝看了一眼书页最后的纹路,那是模仿机械怀表制作的时钟,只要书页内的魔力一天不散,镌刻在其上的时间便能一直延续下去。
此刻,时针已悄然指向四点三十分。
餐馆外,牛羊的哞咩声与孩童间断的哭泣声交织在一起,预示着餐馆老板娘如往常般准时归来。
将牛羊牵至后厨后,餐馆老板娘一只手提着孩子身上的衣物,一只手把门锁上,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将他带进了餐馆的后厨。
紧接着,她熟练地挪开橱柜,打开了一条通往地下的暗道,毫不犹豫地将孩子推了进去。确认四周无人窥视后,老板娘自己也迅速钻入了那条幽暗的通道。
待听不到孩子的啼哭声后,瑞妮丝来到后厨门口,用风魔法斩裂了锁芯,轻松地推门而入。
瑞妮丝从法典空间中摸出短柄法杖,将魔力凝聚在法杖尖端,凝聚着魔力的法杖尖端轻轻在柜台处的地面划动,落下了微不可察的魔力划痕。
菲洛芙从法典中钻了出来,修补着这道划痕。
这是法阵。
现在的瑞妮丝想要轻松解决一名穿越者,法阵是必不可少的。
见阵法布置完毕,瑞妮丝戴上兜帽,「拟似神术·折光」隐去了落在她身上的黯淡的月辉,与黑暗融为一体,她快步走到白天她所落座的位置,坐了下来。
菲洛芙的声音则在餐馆内响起。
“圣典17,火魔法——爆炎。”
话音落下,菲洛芙迅速钻回法典。
魔力在瑞妮丝的掌心积聚,化作一股股炙热气息,压缩到极致的火球被瑞妮丝抛向靠近村道的餐馆墙壁处。
当火球与餐馆墙壁接触的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瞬间,热浪如狂潮般汹涌,无情地将餐馆内的桌椅板凳掀翻在地,碎片在空中肆意飞舞。
餐馆的窗户在爆炸的巨大压力下不堪重负,纷纷爆裂开来,玻璃碎片如同密集的箭雨,映照着炽热的火光,向四周疾射而去。
爆炸产生的冲击如涟漪般向外扩散,餐馆周围的建筑剧烈摇晃起来,仿佛随时都会轰然倒塌。
火焰犹如脱缰的野马,肆意奔腾,迅速蔓延至餐馆的每一个角落,木制结构在高温的舔舐下迅速燃烧,发出噼啪作响的爆裂声。
反抗,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