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妮丝肩头骤然传来一阵刺痛,她眉头微蹙,迅速以魔力为引,将那嵌入血肉的子弹缓缓取出。
接着,她学着阿莱格娅的手法施展圣光魔法,那温暖而神圣的光芒如细流般淌过伤口,瞬间止住了汩汩流出的鲜血。
她心中暗自思忖,若是面对燧发枪或滑膛枪的攻击,她那水罩防御或许已足够应对,然而,这四十年间,科技又进步了不少,如今的枪械威力已远非昔日可比。
正思索间,瑞妮丝忽觉肩头一阵酥痒,低头望去,只见原本被子弹贯穿的血肉竟在缓缓蠕动,有愈合的迹象。
那并非圣光魔法带来的,而是瑞妮丝本就具备如此强悍的恢复力,这便是魔族的身躯。
正因为魔族身躯的恢复力,魔族才那么难杀。
既然拥有如此惊人的恢复力,瑞妮丝自然无需过多在意那些微不足道的伤口。
她重新将目光锁定在吉罗斯身上,只见他一手捂住脚踝处深可见骨的伤口,一手紧握枪托,目光死死地盯着瑞妮丝,只要她稍有异动,便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瑞妮丝何尝不是如此,只要吉罗斯有了动作,她会立刻发起反击。
风吹起几缕杂草叶,掠过二人的视线。
这时,不知吉罗斯看见了什么,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喜悦,脸上的愁苦之色也略微淡了几分。
他猛地举起枪,再次射出两发子弹。
瑞妮丝可不会在同一招上挨两次,既然柔弱的水无法阻拦弹丸,那么:
“圣典83页,地魔法——岩壁。”
书中文字仿佛融化了一般,顺着她的掌心融入脚下大地,顷刻间,大地震颤,一道巨大的岩石壁垒拔地而起,挡在了她的身前。
那两枚子弹嵌入岩壁,只留下了两道焦黑的弹坑。
“砰——”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枪声突然从瑞妮丝身后响起。
瑞妮丝反应迅速,抬起左手,身前的岩墙竟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诡异地蠕动起来。
“圣典84页,地魔法——岩棘。”
那原本坚固的岩石壁垒瞬间化作一道道厚重而锋利的岩刺,从土中猛然钻出,不仅挡下了身后的弹丸,更将那道鬼鬼祟祟的人影逼了出来。
只见那人头发杂乱无章,脸颊油腻,一双小眼睛中透露出猥琐的光芒。
刚才吉罗斯眼中为什么会闪过讶异,可能是因为看到了他。
那人见势不妙,向后一跃,躲过了岩刺的缓慢进攻,紧接着身形一闪,身影竟再次隐去了。
瑞妮丝眉头紧锁,她突然感受到身后再次传来破风声,她毫不犹豫地施展魔法,岩墙又一次轰然升起,将她牢牢地护在身后。
“隐身?瞬移?看来这家伙确实拥有不错的「神赐」能力。不过,仅凭这些还远远不足以杀死我。”
瑞妮丝的目光如寒星般再次落回吉罗斯身上。
方才那神秘人的骚扰,让吉罗斯狼狈不堪地翻滚回了放置猎枪的草地边,他强忍着脚踝处传来的剧痛,将左轮手枪塞回枪袋,双手缓缓举起了猎枪。
“我的「神赐」是「围猎」,你的脑袋可要保不住了!”
吉罗斯咬着牙,脸色苍白如纸,冷汗从他的额头不断渗出。
随着吉罗斯的话语落下,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
瑞妮丝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在四周蔓延开来,就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正缓缓地向她收紧。
吉罗斯深吸一口气,扣动了猎枪的扳机。
黑洞洞的枪管内传出震耳欲聋的枪响,仿佛连空气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撕裂。
子弹吗?
不。
那并非普通的子弹,而是闪烁幽光、饱含魔力的能量束,而且不止一道,这些能量束竟凭空从瑞妮丝身遭的虚空中浮现,如同一条条灵动的毒蛇。
其中一道能量束精准地轰击在瑞妮丝身前的岩壁上,轻而易举地将那坚硬的岩壁轰得粉碎,大量烟尘飞扬而起,如同一团浓重的迷雾,遮住了瑞妮丝的身影。
吉罗斯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他抬起手,四周的能量束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牵引,不再像之前那样乱窜,它们开始井然有序,如同向内盛开的花苞,将所有的力量都汇聚起来,尽数轰向瑞妮丝所在的方向。
“去死吧!!”
数十道能量束同时射击。刹那间,光芒炸裂,尘土飞扬,一个巨大的深坑赫然出现在草地中央。
吉罗斯喘着粗气,他无力地瘫坐在地,身后的那人也解除了「尾随」,快步来到冒着黑烟的深坑边上。
“啧啧,吉罗斯,你还是那么厉害啊……这家伙死了吧?不,应该是连骨灰都不剩了。”
“咳咳…应该吧。你在说什么废话,赶紧给我止血!”
吉罗斯剧烈地咳了两声,那声音带着几分虚弱,那家伙这才意识到吉罗斯伤势很重,便转过身去,打算给吉罗斯紧急止血。
他刚缓缓转过身,一道圣洁无比的光束转瞬间从他的身躯上轻盈掠过,径直朝着云霄激射而去。
吉罗斯双眼圆睁,瞳孔中满是惊骇,目光如钉子般直直地锁定在他身上。
“看我作甚……我这是怎么了,吉罗斯?等等,这不对劲,我怎么……身体不受控制。”
话音刚落,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不,他并没有低头。
下一秒,他的脑袋竟如被无形利刃斩断一般,咕噜噜地滚落下来,鲜血如喷泉般从脖颈处喷涌而出,溅落在地上,开出一朵朵血腥的花。
当最后一丝烟尘缓缓消散,瑞妮丝的身姿逐渐显现,她周身被一层柔和却略显黯淡的光辉所环绕,指尖轻轻闪烁,还残留着圣光的余温与微光。
“圣典851页,圣光魔法——拟似神术·神圣庇佑。”
“圣典852页,圣光魔法——拟似神术·光切。”
吉罗斯的这一招很厉害,但瑞妮丝新抄录的魔法更胜一筹。
就在那道如同毒蛇吐信般迅猛的光束,裹挟着凌厉之势即将击中她的瞬间,瑞妮丝毫不犹豫地展开了「神圣庇护」将光束尽数拦下,并趁着坑洞边上那家伙走神的刹那,用「光切」割下了他的脑袋。
鲜血溅落在吉罗斯的脸上,那温热的触感与刺鼻的血腥味,瞬间击碎了他之前在餐馆内“品尝”美食时的那份从容与惬意。
此刻的他,满心都是恐惧,深知自己很快便会和方才那倒地的家伙一样,成为一具无人问津、发烂发臭的尸体。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吉罗斯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双腿发软,拼尽全力跪坐下来,朝着瑞妮丝所在的方向深深弯下了腰。
他那狼狈的姿态,与传统的“土下座”虽有几分相似,但在瑞妮丝眼中,更像是一种扭曲的鞠躬。
“错在哪里了?”
瑞妮丝手中短杖轻轻晃动,杖尖处点点如星光的魔力缓缓凝聚,仿佛随时都会化作致命的攻击,给予吉罗斯最后的审判。
“我不该吃他们,我不该吃他们啊……我只是太饿,饿怕了啊!!”
吉罗斯的思绪飘回了那段在西部的艰难岁月,每日里,他都在广袤的草原上驱赶着牛群和羊群。
牛仔啊,多么低贱的职业。
只要当上了就不会有人正眼看你。
可这有什么办法呢,那是他们一家维生的根本,唯一的工资来源,即使这份工资越来越低。
烈日高悬,无情地炙烤着大地,他的汗水如注,湿透了破旧的衣衫,可换来的工资却少得可怜。
那些被他驱赶的牛羊,于他而言,不过是雇主眼中的财富,是维持生计的工具。准确地说,它们并不能成为他的食物,雇主严禁他私自宰杀食用。
为了填饱肚子,养活一家四口,他只能趁着闲暇,拿起简陋的猎具,穿梭在山林与荒野之间,依靠偷猎勉强维生。
直到那个异常凛冽的冬天,他用自己辛苦攒下的所有积蓄换来的黑面包,在漫长的寒冬里渐渐见了底。
每一口面包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珍贵,却还是没能撑过这个残酷的冬季。
祸不单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席卷而来,纷纷扬扬的大雪如同无情的枷锁,封住了通往外界的所有道路。
距离冬季结束还有一个月。
吉罗斯望着那白茫茫一片、被大雪掩埋的世界,满心绝望。他只能蜷缩在那间破旧不堪的屋内,和三个瘦骨嶙峋的孩子紧紧相依在一起。
昏暗的屋内,孩子微弱的声音带着哭腔响起:
“父亲,我好饿……”
那声音如同重锤,一下又一下地砸在吉罗斯的心上,让他本就沉重的心情愈发痛苦不堪。
他紧紧搂住孩子,却给不出任何能填饱肚子的东西,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只能强忍着。
等等,东西……
他看向怀里的孩子。
这不正是……可口的食物吗?
不,不能这样,作为他们的父亲,应该竭尽全力让他们活下去!
第五天。
第六天。
怀里的孩子昏迷了过去,他也撑不了多久了。
饿……
好饿……
真的好饿……
不想死……
他无声地抱起怀中的孩子,走到锅前,拿起挂在木板上的斩肉刀。
一下……两下……
他划开火柴,点上了火,去门外捧了一把雪,放入锅中。
静静地看着锅中雪化作了血水,再把切好的肉块下入锅中。
不一会,锅沸腾了,炖肉香飘满了屋。
吉罗斯迫不及待了,他拿起一块半生不熟地放入口中咀嚼。
腥的。
但竟然如此美味。
这下终于能撑过冬季了。
只不过多了三个头颅而已。
不过现在,他也只剩下头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