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不会的……”
舒伯特声音发颤,双腿发软,缓缓地跪倒在地,他伸出一只颤抖的手,手指微微蜷缩着,带着万分的惶恐,轻轻掀开了那白布的一角。
只一眼,他的瞳孔便急剧收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心脏。
随后,他又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迅速地将白布合上,仿佛这样就能把那残酷的现实隔绝在外。
此刻,他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自己猜错了,希望白布之下躺着的不是罗欧安,而是随便什么其他人。
可那在熟悉不过的身影,他又怎么可能认错呢?
行动前的几个小时。
[舒伯特,你知道吗?我很早就在想,我的父亲为什么不能像你的父亲那样,他整天喝酒,甚至家暴,还不如死在铁轨之下。]
[一个无能的失败者,被赶出城的家伙。]
罗欧安喝着酒,脸颊微红,目光从兰斯身上移开,看向舒伯特。
[如果他有一天能想到这个家,为执着的事情付出一切,那在我眼里他就是我的榜样、我的英雄,这酒喝得就不会那么有罪恶感……不,说不定我连酒都不会喝。]
[现在的我和他有什么区别呢?一样的没心没肺,嗯……一样的失败,连艾尔伯德都反抗不了。]
自从那天被枪抵着当代,被人砸断了腿,他也开始自暴自弃了,他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如同溺水的人那般……无力。
[呵,不谈这事了。对了!你还记得小时候那会,我拉着你去沟里玩,结果摔了一跤,你的母亲可是狠狠地批评了我。]
[还有那次,你和我吵架那次,兰斯当时也在场,哭得眼泪都止不住。]
[说实话,如果每天都一样的话,我还挺喜欢那段时光的,挺自由的……该死的艾尔伯德。]
[……上次我们失败了,这次我们不会,我们……会成为英雄!]
他抖擞精神,猛地站起身,将酒杯对准头顶的残月,眼中的醉意悄然全无。
[这次绝不能失败!]
[艾尔伯德会死。]
[所有人会解放。]
[为了自由——]
他把杯中的酒饮尽,不再自暴自弃,拿上了放在桌上的魔法卷轴,记下了使用方法后,朝着养殖厂奔去。
所有人都有要做的事情,现在他也要做自己能做的事了。
……
兰斯与一众村民,将瑞妮丝和舒伯特围在中间,众人皆静默不语。他们正一同为逝去的罗欧安默哀,那压抑的悲伤在空气中缓缓流淌,仿佛能听见泪水在心底滴落的声音。
良久,舒伯特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悲愤,他双拳紧握,奋力锤击着地面,发出沉闷而有力的声响,似要将心中的痛苦与愤怒都宣泄出来。
舒伯特猛地站起身,他深知,现在还不是沉浸在哀伤中的时候。
眼下,那群压迫他们的家伙依然逍遥法外,为了告慰罗欧安的在天之灵,他们必须夺回自由!
“麻烦您再帮我保管一段时间。”
舒伯特转头看向村民们。
“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那群家伙驱逐出去!”
村民们见状,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涌入了养殖厂。
瑞妮丝也跟着进去了,这是她第一次进入养殖厂内部,她站在队伍末端,打量着养殖厂内的一切。
养殖厂给瑞妮丝的第一印象就是干净,在村外围栏内养殖的动物总是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屎味,这便是不多加清理的结果。
第二便是牛羊的体态,这些牛羊仿佛都是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大部分的牛羊的外形都很接近,瑞妮丝猜测是食物的因素,他们的食物似乎都有严格的配比,种类也很丰富。
第三便是瘟疫,这里的牛羊似乎很少闹瘟疫,瑞妮丝看到了摆在角落里的针筒以及瓶瓶罐罐的液体,似乎是针对生物瘟疫特制的药水。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穿越者们先进的思想,穿越者的到来也不全是坏事。
在过去这些东西几乎不会有人去考虑,一般遇到这种事情去法师塔找一名擅长治愈的法师即可,但这需要付出高昂的代价,几乎无人能负担得起。
“这里似乎没人。”
瑞妮丝紧赶慢赶地走完了一圈,但她什么也没发现,这里的穿越者似乎躲了起来,或者说他已经跑了。
“菲洛芙?”
瑞妮丝叫出了在法典内休息的菲洛芙。
“怎么了,瑞妮丝大人?”
菲洛芙揉着眼睛,一副很困的模样,可瑞妮丝清楚这小家伙根本就不需要休息,这副懒惰的模样也不知道继承了谁。
“麻烦探索一下地下,有没有暗道之类。”
菲洛芙应了一句,乖巧地飞了出去,而瑞妮丝正记录着养殖场内的一切。
菲洛芙行事颇为迅速,她向瑞妮丝透露,地下确实隐匿着一个空间,而那穿越者仿佛事先得到了风声,早早地便躲藏到了地下。
只不过,地下的情形简直惨不忍睹,令人不忍直视。
瑞妮丝并未招呼村民一同前往,而是独自朝着暗道的入口奔去。
那暗道的入口,隐匿在这座养殖厂的深处,恰是在一处闲置的养殖位的房间之中。
瑞妮丝动作却极为轻缓地拉开了那扇沉重的铁门,在堆积如山的稻草之下,她发现了那扇隐秘的暗门。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用力,缓缓将暗门拉开,而后身形一闪,潜入其中。
地下的空间很大,接近四分之一所养殖厂。
这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气味,那是恐惧、绝望与死亡的气息。
与普通的养殖区不同,这里并没有常见的牲畜栏舍,而是一排排冰冷的铁笼,每个铁笼中都囚禁着一个颤抖的身影——人类。
莱克特正站在这个秘密养殖区的中央,他身穿一袭整洁的黑色礼服,与之相匹配的,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寒光。
莱克特缓缓走向一个铁笼,笼中的男子蜷缩在角落,眼中满是惊恐与绝望,他正用微弱的声音求饶着。
莱克特贪婪地聆听着那一声声因恐惧而发出的颤抖呼喊,那声音在他耳中仿佛是世间最动听的乐章,每一个音符都能撩拨他内心深处最扭曲的欲望。
“你,将成为我今晚最精致的佳肴。”
莱克特轻声说道,那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
他无视了笼中男子的恐惧,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还有三个小时,莱雅就要来为他烹饪今日的美食了。
与吉罗斯不一样,在莱克特眼里,人类和家畜没有区别,这种感觉在莱克特成为一名「神选者」之后便更加强烈——他已是更高等的物种,以人类这种低贱的牲畜为食,是正常的。
他喜欢品尝不同人类的味道,小孩的更嫩,大人的分量足,老人的更老更香……
每一次耐不住口腹之欲,莱克特都会早早来到这里。
听着恐惧,看着那些被囚禁者无助的挣扎,他们的四肢被冰冷的铁栏束缚,每一次试图挣脱的动作都显得那么徒劳。
汗水湿透了他们的衣衫,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眼神中逐渐熄灭的希望之光,这一切在莱克特眼中却是最美妙的光景。
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仿佛被点燃,沉浸在这极致的欢愉之中。
到此,他露出了笑容,他的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阴森。
在这里,他就是主宰,掌控着这些“食材”的命运,而他们的恐惧与挣扎,不过是他满足自己扭曲欲望的催化剂。
“哦?似乎,有客人来了。”
莱克特的视线悄然定格于大厅那空荡的入口,恰在此时,身披一袭略带潮意的淡蓝色长袍的瑞妮丝,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驻足于门扉旁。
“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
“我家里还有老人!”
“这家伙简直就是魔鬼!”
铁笼之中,那些被囚禁的人类,在瞥见瑞妮丝身影的瞬间,仿佛溺水之人望见了浮木。他们眼中燃起希望的火花,声嘶力竭地朝着她呼喊求救。
瑞妮丝缓缓转动眼眸,目光扫过四周,每一寸空气中都似乎弥漫着她不加掩饰的嫌恶,这抹浓烈的厌恶之情,最终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莱克特的身上。
“你们「神选者」都喜欢这种调调?”
瑞妮丝捏着短杖,缓缓抬起手腕,魔力在尖端凝聚,她不想和眼前的莱克特废话,这种人怎么看都死不足惜。
“这位非人小姐,您这般容易动怒,实在有失风度。其实,我们大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其实……你现在觉得很累,我们应该好好谈谈?对吧?”
瑞妮丝的指尖倏地一松,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抽去了气力,倦意如潮水般悄然漫上心头。
而对面那人滔滔不绝的话语,此刻在她耳中,不过是一阵模糊而嘈杂的嗡鸣,每一个字都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难以捕捉其确切的轮廓与含义。
“什么……非人?什么,很累?”
短杖“啪嗒”一声跌落在地,清脆的声响在寂静中炸开,瑞妮丝心底猛地一颤,好似被重锤狠狠击中。
“菲洛芙!”
她鼓足力气,尽可能发出最大的声音。
紧接着,一道金色的身影从法袍内侧那宽大的口袋里猛地钻了出来,重重地撞在瑞妮丝身上。
瑞妮丝只觉一股大力袭来,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却也在这疼痛的刺激下,彻底从恍惚中惊醒过来。
“这是……怠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