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一袭白袍的男子，已在火车站的站台上伫立良久。
他微微抬起手腕，目光落在那块精致的机械表上，表盘上的指针清晰地显示着此刻已是凌晨时分。然而，他翘首以盼的那个人，却始终未曾出现在视线之中。
“唉，看来这一趟注定是白费力气，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这一个半夜晚，他就这样在火车站里等待着，耐心早已被漫长的时光消磨殆尽。他心里清楚，再继续这般毫无意义地等下去，只会白白耽误自己的研究，根本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收获。
他实在想不明白，「推演」究竟看到了什么，竟会对那个家伙如此上心。
“罢了罢了，反正我是不想再等下去了。「推演」肯定是出了差错，那家伙说不定早就离开了摩比斯城，又或者提早下了车！”
他愤愤地嘟囔着，满脸郁闷地转过身，打算离开这个让他失望透顶的地方。
刚迈出火车站的大门，他便被人拦住了去路。只见一名身材魁梧高大的男子，带着四五名同样满脸凶相的同伴，大剌剌地横在他面前。
“喂！你给我站住！最近我们哥几个手头有点紧，识相的就赶紧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那领头的男子恶狠狠地说道，一边说着，一边还摩拳擦掌，带着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架势，朝着白袍男子缓缓逼近。
白袍男子此刻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对眼前这群不速之客全然没有放在心上，依旧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仿佛他们根本不存在一般。
见这白袍男子如此无视自己，领头的男子顿时火冒三丈。
昨天他在这附近也遇到过一个类似的家伙，当时也是这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今天这白袍男子又是这副德行，怎能不让他气愤？
昨天那家伙能一招将他们撂倒，今天这家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一看就是名虚伪的读书人。
他怒目圆睁，大步流星地冲上前去，一把揪住白袍男子的衣领，刚要开口喝骂，却突然感觉到一丝异样的气息——这股气息阴冷而诡异，仿佛来自地狱，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瞬间爬满了领头男子的全身。
“总……总不能这么倒霉吧？”
领头男子声音颤抖，先前的猖狂模样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不安与惊恐。
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目光在周围扫视一圈后，最终落在了身后那几名小弟身上。
他猛地转过脑袋，对着那四名小弟大声呵斥道：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道歉！”
四名小弟面面相觑，没有过多的思考，似经过多次排练一般，他们齐刷刷地“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脑袋紧紧地贴在地面上，声音从胸膛中挤了出来，大声喊道：
“对不起——我们错了——”
这一幕把白袍男子给整懵了，他完全没料到眼前这群凶神恶煞的家伙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原以为是什么厉害的敌人，没想到只是几朵奇葩。
那股原本紧紧萦绕在白袍男子身上的诡异气息，缓缓消散。
领头男子只觉得压在心头的那块巨石瞬间消失，他长舒了一口气，像是从一场可怕的噩梦中惊醒。紧接着，他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慌忙松开了紧紧拽在白袍男子领子上的手掌。
他后退了两步，站在了那群小弟身前。他双膝着地，双手支撑着上半身，将脑袋深深埋入地面，大声喊道：
“对不起——我错了！”
白袍男子那无奈的脸上不自觉地多出一抹笑意。
原来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真的能笑出来。
见白袍男没有发难，领头男子偷偷转过脑袋给身后四名小弟一个眼神，四名小弟心神领会。
数到三就跑吗！
不愧是大哥！
“三！”
领头男子目光紧紧盯着前方的白袍男，在喊出这个数字的瞬间，他像是被弹簧弹起一般，猛地起身。
他的双腿用力一蹬，身体如离弦之箭般跨过了那四名还跪在地上的小弟，朝着不远处昏暗的巷子全力冲去。
那四名小弟原本还一脸茫然地跪着，听到大哥的喊声后，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才如梦初醒。
“原来数到三，是可以直接数三的吗？！！”
他们瞪大了眼睛，看着大哥已经远去的背影，也是急忙起身，鼓足气力，冲了出去。
白袍男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五人耍着猴戏。直到那五人远去，他才继续朝着基地的方向走。
五人慌不择路地冲进小巷，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等终于停下脚步，他们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浑身的气力，双腿发软，纷纷瘫靠着潮湿的墙面缓缓坐下。
他们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满是冷汗，顺着脸颊不断滑落，滴在破旧的地面上。
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眼神中还残留着方才面对白袍男子时那深深的惊惶。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庆幸与后怕。
“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咱们就要死在那家伙手里了……”
领头男抹着额头上的冷汗，幸亏他们有排练过如果遇到惹不起的家伙的对策。
至于昨天，那就是个意外，瑞妮丝并没有给他摆动作的机会。
“可柯尔斯老大，咱现在到底该咋办呐？从出道到现在，咱是一分钱都没抢到啊。再这么下去，剩下这点钱，都不够咱勉强糊口过活了……”
一名小弟紧紧靠着潮湿的墙壁，满脸愁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翻着塞在衣服夹层里的钱包。钱包里稀稀拉拉地躺着几枚银币，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弱的光，这点钱，估摸着也就够他们几人再勉强撑上一周。
柯尔斯气得满脸通红，他猛地一脚踢向藏在巷子角落里的垃圾桶。
“哐当”一声，垃圾桶被踹翻在地，里面的垃圾撒了一地。他仿佛把这垃圾桶当成了无用的自己和那群看不起自己的家伙们，将自己满心的愤懑和不甘都发泄在了这无辜的垃圾桶上。
“哼！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看不上我们的能力，把我们像垃圾一样赶了出来；那群文绉绉的家伙，嫌弃我们大字不识一个……反正那些破工厂，我是打死都不会再去了！”
另一名小弟捏着鼻子，皱着眉头，被踹翻的垃圾桶散发出一股刺鼻难闻的气味。
“可不去工厂，咱又能干啥呢……难道真就在这儿靠当黑帮打劫过日子？”
“就是啊……打劫这事儿，老大你还下了死命令，说只抢富豪、看不起人的读书人和那群只会偷拿强要的家伙。可这帮子人，要么兜里比脸还干净，要么咱们根本抓不住，要么人家比咱们还厉害，咱们根本打不过……”
这话一出口，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方才那小弟把钱包收起来时，银币相互碰撞发出的“叮铃咚隆”声，在寂静的小巷里格外清晰。
“奥萨斯。”
柯尔斯的目光缓缓落在垃圾桶旁方才说话的小弟身上，那眼神中既有愤怒，又带着一丝无奈。随后，他的目光又慢慢右移，落在身旁的小弟格罗戈身上。
格罗戈听到老大喊自己，吓得一哆嗦，急忙手忙脚乱地拉好衣服夹层的拉链，眼神中满是紧张。
“耶格尔。”
“柯特。”
柯尔斯一个一个地叫着他们的名字，每叫一个，都停顿一下，似乎在给他们时间思考。“我们还不能回去……你们都给我想清楚了，我们是为了什么才来到这座城市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在小巷里回荡着。
“为了挣钱！为了生存！为了家庭！”
他们声嘶力竭地呼喊着，那声音冲破了这狭窄昏暗的小巷。
每个人的眼眶都微微泛红，里面满是对生的渴望。是啊，出来这么久，一分钱都没赚到，两手空空地回去，又有何颜面面对家中那满怀期待的家人？
不过是丢人现眼罢了。
“喂……这大晚上的，就别在这儿扯着嗓子瞎嚷嚷了……吵着我们休息了。”
一个干瘪得不成样子的易拉罐，从巷子幽深的角落里飞了出来，“哐当”一声，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柯尔斯的脚尖上。
他借助微弱的灯光抬眼望去，这才发现，这条狭窄又昏暗的巷子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名流民。他们个个衣衫褴褛，面容憔悴，头发凌乱得像一团杂草。
这些人没有工作，平日里就靠着在这城市里乞讨、翻垃圾桶勉强过活，如果他们找不到过活的手段，最终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
“对……对不起。”
道完歉后，五人的目光看向小巷外，见白袍男不知何时离去了，他们便小心翼翼地出了巷子。
看着他们离去，巷子内也传来久违的讨论声：
“和我们之前还挺像，是个有志气的家伙。”
“喂泽，我打赌，他们很快就会变得和我们一样……一片面包如何？”
“赌就赌。”
……
五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虽然气势很足，但当他们妄图将心中那团模糊的冲劲转化为实际行动时，却惊觉每一步都像是深陷泥沼，艰难无比。
先前的那股子冲劲，就像被扎破的气球，不过短短几秒，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嗯……你们四个明天早上继续去找工作，加工厂就别去了。”
“而我打算，去真正的黑帮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