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阳光如困兽般，艰难地穿透厚重如铅的云层，有气无力地洒落在城市的街道上。然而，这微弱得如同烛火般的光亮，根本无法驱散弥漫在空气中的阴霾。
莱恩斯街道上，上班族们神色匆匆，脚步急促，脸上写满了惊惶与不安，交头接耳间，满是惶恐的议论。
“听说昨晚宪兵队和黑帮干起来了，那枪声啊，噼里啪啦跟放鞭炮似的，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一名中年男人压低声音，眼神中满是恐惧，仿佛那枪声此刻还在耳边回响。
“可不是嘛，听说两边都死伤惨重，那场面，鲜血横流，惨不忍睹啊！”
旁边的女人附和着，双手不自觉地抱紧了胳膊，仿佛这样就能抵御清晨那透骨的寒意，以及内心深处的恐惧。
早起的安蒂娜和一夜未眠的瑞妮丝站在事务所门口，静静地聆听着周围人的议论。
昨晚，就在布兰德大学向北几里外的区域，爆发了一场惨烈的枪战。
街头巷尾的传言如燎原之火般迅速蔓延，据说卫兵和警署的人死伤无数，宪兵队也遭受了重创。
不仅如此，摩比斯城的其他区域也仿佛被点燃了火药桶，接连爆发了袭击事件。整个城市就像一座被乌云死死笼罩的孤岛，压抑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觉得那些传言是真的吗？”
安蒂娜的脸色愈发苍白，她活了十几年，一直生活在相对安稳的环境中，从未想过自己离枪战的距离如此之近，仿佛死神就在身边徘徊。
瑞妮丝微微点头。
昨晚，她敏锐地感知到了远处的动静，好奇心作祟之下，她亲自前往了布兰德大学城北部几里外的居住区，亲眼见证了那场惨烈的枪战。
剿灭部队的武器装备十分先进，火力凶猛。反观黑帮，他们使用的似乎都是些老旧的、过时的武器，在剿灭部队强大的火力压制下，节节败退。
然而，黑帮成员们对周围的地形了如指掌，就像一群狡猾的老鼠，凭借着地形优势，迅速展开了反击。
他们巧妙地利用建筑物、街道的拐角等掩体，一点点地消耗着剿灭部队的力量。随着时间的推移，剿灭部队的人数越来越少，局势逐渐陷入了胶着。
剿灭部队的指挥官显然察觉到了局势的不妙，他当机立断，命令众人集中火力，硬生生地在黑帮的防线中撕开了一条道路。
最终，这场激烈的战斗以两败俱伤的惨烈结局收场。
瑞妮丝倒是像个冷静的旁观者，看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好戏”，还顺带从现场摸走了一些对她来说或许有用的“好东西”。
“自然是真的。”
瑞妮丝轻轻抿了一口从安蒂娜房间里顺来的果汁，缓缓说道：
“我亲眼所见。布兰德大学门口守卫激增也好，昨夜的黑帮与部队的冲突也罢，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那微不足道的动荡罢了。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呢。”
安蒂娜的脸色愈发苍白，仿佛一张白纸。她似乎隐约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敢轻易下定结论，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
“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你不是很清楚吗？身为反抗者的一员，难道还猜不到吗？”
瑞妮丝挑了挑眉，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
“暴乱。科尔克，应该是叫这个名字吧。你不是说过，他想做出一些成绩么？”
安蒂娜的心猛地一沉。
她想起了昨日报纸上刊登的头条新闻：科尔克即将莅临摩比斯城，成为这片大区的“州长”。
他还未到来，就已经朝摩比斯城这个平静的湖面投下了石子。毫不意外，接下来会有一场更大的风暴席卷整个城市。
“那这两者有什么联系么？他只不过是想来摩比斯城就职而已。”
维斯达从屋里走了出来，看来房间的隔音效果实在不怎么样，就连住在最里面的他都能听见门口的谈话。
他将昨晚枪战的消息听了个七七八八，也明白了布兰德大学附近爆发了激烈的枪战。
作为生在和平年代、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学生，维斯达从未想过会爆发如此惨烈的事件。
他并非没有听说过黑帮，学校里的老师总是告诫他们，黑帮不过是一群见不得光的老鼠，遇到一定要远远避开，千万不要与他们有任何接触。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些所谓的“老鼠”竟然如此危险，竟然敢公然袭警！
当然他最不明白的还是科尔克的到来和危机有什么关联。
“你想知道？”
安蒂娜微微蹙眉，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昨日维斯达的模样在她脑海中浮现，她实在不确定将这残酷的真相告知他，是否是个正确的决定。
“请务必告诉我，我做好准备了。”
维斯达目光坚定，那眼神里没有丝毫退缩，仿佛已经做好了直面一切的准备。
安蒂娜看着眼前的维斯达，心中暗自感慨，自己还是小瞧了这个孩子。他已然挣脱了思想的枷锁，正坚定地探寻着崭新的道路。
“你知道吗，维斯达。混迹过上层社会的人都很清楚，很大一部分黑帮实际上都掌控在贵族手中。正是有了贵族在背后撑腰，他们才得以在这座城市里野蛮生长，肆意妄为。”
安蒂娜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随着黑帮势力的不断壮大，贵族们又会安排自己的人渗透进官僚系统。如此循环往复，真正有能力、有意愿去管束黑帮的人，变得越来越少。”
维斯达听着，眉头紧紧皱起，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他从未想过，在这看似平常的城市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错综复杂的利益链条。
“科尔克想要做出成绩，成为三城民心所向的州长，就必须牢牢握住摩比斯城的民心。而当前，这座城市面临着三大棘手的问题。”
安蒂娜伸出手，开始一一列举。
“其一，是官僚系统的问题。官僚体系内部盘根错节，贪污腐败、尸位素餐的现象屡见不鲜，严重阻碍了城市的发展和进步。”
“其二，是贵族问题。贵族们仗着自己的权势和地位，在城中横行霸道，肆意侵占公共资源，压榨平民百姓，却无人敢管。”
“其三，就是黑帮和流民问题。黑帮在城市里贩毒、走私、赌博，无恶不作；而流民则像一群无根的浮萍，给社会治安带来了极大的隐患。”
“当然，官僚系统牵扯太多太深很难解决，贵族被赋予的权利太大、资本太足也难以处理，流民数量太多，处理起来没那么简单，应该会被暂时搁置。那么向势力没那么大，人数没那么多，同时又是官僚的眼中钉、贵族左膀右臂的黑帮下手，就是做出成绩的最优解。”
“只要将黑帮解决，那么科尔克的话语权就会增大，做更多他想做的事，一步步拔除掉黑帮、贵族、不合利益的官僚，最后把流民驱赶出摩比斯城都是可能会做的事。”
“到时候这群人肯定会组织起来反抗。”
安蒂娜想起到了自己参与的集会会议，科尔克什么都没做之前就有无数成员试图反抗，可见众人对「神选者」的不满，那科尔克来之后呢？
安蒂娜都不敢想。
“科尔克选择的，是暴力镇压这一条不归路……可他似乎从未想过，暴力只会催生更大的暴力。或许，昨夜那场惨绝人寰的悲剧，便是这恶性循环的直接后果。”
维斯达听着，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了这背后的复杂纠葛。
科尔克一心想要做出一番成绩，稳稳地坐上州长的宝座，那么他就必须先解决摩比斯城那些隐藏在暗处、他此前根本无从了解的棘手问题。
而在科尔克眼中，最为快捷、最为有效的解决方式，便是暴力镇压。
“其实这两方都难辞其咎。科尔克若是不先动手，黑帮自然也不会贸然还击；倘若黑帮平日里安分守己，不胡作非为，科尔克也不会将矛头对准他们。”
“然而，这不过是一种美好的幻想罢了。在这座城市的利益漩涡中，为了争夺那诱人的利益，冲突与对抗就如同宿命一般，必然会发生。”
瑞妮丝忽然开口，过去她见识过太多这样的惨剧。为了利益发生冲突、对抗，最后死亡。为了复仇、冲突、对抗再次发生，如此循环，宛如命运。
“难道这一切就真的无法阻止吗？”
维斯达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甘，他还是太过年轻，对权力和资产的可怕力量缺乏足够的认知，竟然还天真地怀揣着能阻止这一切发生的想法。
“身为普通人的我们，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又能做些什么呢？不过是如蝼蚁般渺小，只能祈求着不被这肆虐的暴乱无情卷入。”
听着安蒂娜的话瑞妮丝挑了挑眉，安蒂娜有些心口不一，她还是将反抗的事隐瞒了下来，看来她并不想让维斯达加入。
维斯达沉默了，他确实有太多的事情没有了解到。先前的他活在了幻想的乌托邦内，只能看见帝国的美好。
可最近发生的事，接二连三地把他拽回了现实的深渊。
一切都不那么美好，这是一个没有权利、没有朋友、没有金钱就生存不下去的残酷地狱。
维斯达的脸色没有像昨天那般难看，他反而坐了下来，开始沉思。
“学校所传授给我们的，是错误与正确相互交织的知识。它为我们构建了一个看似美好的知识框架，却忽略了这背后残酷的现实。”
维斯达彻底明白了。
“我们被束缚住了，被帝国，被信仰，被知识，被金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