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躲在房门后亲耳偷听到这样一段话。
“把那个拖油瓶甩了吧。”
“怎么可以,他的年纪还那么小!”
“我是说,把他送去寄宿学校。”
“为什么?那孩子一向都很乖呀。”
“上次我临走的时候被他踢了一下,腿都淤伤了!”
“什么?我看看!”
“不用了,你最好想出个解决方法!”
一会后,门开了。那个穿戴整齐、西装革履的男子昂首走出来,正好和愤怒的少年打了个照面。那居高临下的鄙夷目光和他那几欲喷火的狂躁眼神对撞到一起,顿时凝结成剑拔弩张般的气氛。
“怎么,再踢我啊?”男子讥笑道。
“我要杀了你。”龚遥胜咬牙切齿地说道。
“遥胜,你别乱来!!”龚思兰急忙冲出来挡在两人中间。
“好好管教他一下,我走了!”男子大摇大摆地离去。
“姐姐,你要抛弃我吗?!”龚遥胜带着哭腔喊道。
“不管发生什么事,姐姐都不会离开你的。”龚思兰轻声说道。
“我、我相信姐姐……”
下午时分,公共汽车在繁忙的市中心路段行驶着。闷热不堪的车厢内,汗流浃背的人们死气沉沉地挤在一起。龚遥胜把车窗开到最大,虽然从马路上吹进来的风也是浑浊的,不过总比呼吸车内的空气要好得多。回想起昨晚的事,他心里仍旧十分不安。
那个该死的男人,竟然想把自己从姐姐身边支走。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小偷!!”忽然一个女人的尖叫声打断了他的沉思。
人们纷纷张望过去,只见在车厢前面,一个瘦弱的中年妇人正和一个高大的年轻人互相拉扯一个钱包。她用两只手死命地拽住钱包不放,那年轻人恼羞成怒,额头上青筋暴起。因为被人发现,偷窃顿时升级为抢劫。中年妇人显然不是对手,僵持了一会后就被年轻人硬是用蛮力夺走了钱包。
“谁来帮帮我呀!他抢了我的钱包!”中年妇人歇斯底里地叫道。
看到这光天化日下的抢劫,车里有一些人愤怒了。
“臭三八,再叫就要你的命!”年轻人忽然亮出了一把弹簧刀。
愤怒的群众们立刻倒抽了一口冷气。明晃晃的刀锋摆在那里,谁还想当见义勇为的傻瓜?
“拿着刀子就很了不起么,哼……”龚遥胜心里嘀咕着。
“停车!”年轻人拿着战利品准备开溜了。
这时,一个很冷静的声音响起。“把钱包还给她,人渣。”
看热闹的人们自觉地退到两旁,中间的过道上站着一个样子很丑的男孩。浮肿的细眯眼,硕大的鼻头,像球一样的蓬松头发——不用说,他当然是冯海。
“……你说什么?”年轻人举起弹簧刀。“想死的话,我可以成全你!”
冯海忽然大笑。“你有刀子,我有枪啊!”
话音未落,他猛地掏出左轮手枪,对准了年轻人的胸膛。车厢里顿时一阵骚动,年轻人也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敢用玩具枪吓唬老子?!杀了你!”年轻人握着弹簧刀,如狼似虎地向冯海扑去。
“砰、砰、砰!”冯海毫不犹豫地连续射击,样子既沉稳又潇洒。中了三枪的年轻人颤抖了几下,便一头栽倒下去,当场死亡。他的眼睛睁得很大,嘴角涌出一道血流,身上的T恤也跟着染红了。
“大家请放心,犯人已经死了。”冯海把手枪塞到裤袋里,同时露出了微笑。“我是为了伸张正义才干掉他的,我可是好人喔。”
但车里每个人脸上全是毛骨悚然的表情,显然都被吓到了。
冯海捡起地上的钱包,交到那个中年妇人的手里。“这是你的钱包,收好。”
“谢……谢。”中年妇人好不容易才挤出两个字。
心情愉快的冯海下了车,慢悠悠地在街上走着。不过,就算他再迟钝,也知道后面有人在跟踪他。于是,他拐进了小巷群里,沿着圆圈方向迅速地迂回折返,不一会儿就绕到了跟踪者的后面。
失去目标的龚遥胜机灵地向后一望,冯海正得意地看着他。
“你跟着我干嘛?”冯海问道。
“大哥哥,你很厉害,我想请你帮我杀一个坏人。”龚遥胜认真地说道。
“你开什么玩笑!”冯海皱着眉头说道。
“那个坏人仗着有钱有势,一直在欺凌我姐姐啊!”龚遥胜装出楚楚可怜的模样。“我不能再让姐姐遭受这种不幸了,我一定要干掉他,为姐姐报仇!”
“你开什么玩笑?”冯海仍然皱着眉头。
“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说真的!”龚遥胜喊道。“如果你的姐姐、或者是你喜欢的人被别的男人一次又一次地玷污,你能忍受得了吗?!”
“这个,当然是不能忍的。”冯海一下子青筋暴起。“是男人的话,就要保护自己喜欢的女人啊!”
“就是说嘛!!”龚遥胜听出了希望。
“——但是,我不能帮你。是男人的话,就自己去保护你姐姐吧。”冯海耸耸肩。“再怎么说,我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帮你杀人。”
“我才13岁,还没有能力保护我姐姐啊!我还以为你会伸张正义呢,没想到你这么畏手畏脚的!”龚遥胜加重了语气。
“……”冯海被呛到了。“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鬼才会相信你咧。”
“唉,就算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也是白费口舌……根本没人能帮我,连警察、法院都定不了那家伙的罪吧?”龚遥胜掉头就走。“你就继续和那些小扒手作战,当你的正义使者好了!”
“喂!”冯海在他身后吼了起来。“交给我吧,我不过放过任何一个社会败类的!!”
“谢谢你啦,大哥哥。”龚遥胜转身,露出欣慰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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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希那家伙,为什么两天没有回来了……”夏茵穿着睡裙,大字型地躺在地板上发呆。“连一点消息都没有,难道她就这样把我一个人抛下不管了?!不是说好要保护我的吗,那个大笨蛋!”
她狠狠地擦去眼角涌出来的泪珠,顺手抓起身旁的坐垫,看也不看就用力一扔。接着,她刷地一下子站起来,气冲冲地坐在钢琴前面,开始发泄般敲击琴键。挥之不去的烦躁就像病毒一样困扰着她的神经,用来填充内心恐惧的那份安定感完全被掏空、自以为稳固的生存空间失去了支撑,她已经不知如何是好。
那怪腔怪调的琴声,正是她的真实独白。
“也许……我应该坚强一点?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能够坚强吧?”夏茵喃喃自语。“不行啊……一个人能做什么……我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叶希,你给我回来啊!!”
琴声变得激昂,仿佛是为了赋予自己勇气而吟唱的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