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反应,黄臻月便捧起她的脸,啜住了她的小嘴。她眼睛一睁,霎时三魂不见了七魄。她心慌得好像有七八只兔子在咚咚地跳,脸颊红霞有似火般烧;双手却是窘迫得没处放。如此厮磨一会后,蝶儿全身酥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黄臻月见她有如瘫倒,便取了勺子,冲洗两人身上泡沫。蝶儿倒是即刻惊醒过来:
“使不得!须由蝶儿服侍小姐!”
她赶紧跳脱出黄臻月的怀抱,立定定地站著;却又不敢夺那勺子。黄臻月微微一笑:
“主仆之事,休再理会。你只须爱我。”
“怎可?蝶儿从未听说此般道理!我自爱小姐,但小姐始终是小姐!”
“不要被世俗拘泥。最紧要的是真心。”
“蝶儿是卑贱之人——”
“我独爱卑贱之人。”
蝶儿又呆住了。黄臻月亲手为她沐浴,满怀的温存都溢了出来;她哪里是受宠若惊,早就把魂儿丢到爪哇国去了。洗完澡,黄臻月又为她擦拭身体,穿好衣服。打从生下来就落得苦命的蝶儿,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被服侍的一天;更没想到服侍她的竟然是她的小姐。如此遭遇,让她幸福得升了天。
见蝶儿还痴痴地想著,黄臻月不禁莞尔一笑。于是携了她的手,走出浴室,回到房间。
“时候不早,睡了。”
“小姐请稍等。”
蝶儿快手快脚地整好床铺,为黄臻月除去外衣,接著又为她盖好被子。正当要放下帐幔时,黄臻月道:
“蝶儿,与我一起睡。”
“这……千万使不得!千万使不得!小姐如此矜贵,却教蝶儿如何敢冒犯!”
“你又拘泥。赶快上来罢!”
“蝶儿不敢。”
“你当是嫌我?”
“岂敢!蝶儿只怕污了小姐……”
黄臻月忽地掀开被子,抓住了蝶儿的小手;便不由分说地将她硬拖到被子里。蝶儿虽诚惶诚恐,如何拗得过黄臻月?只得服服帖帖的被她拥在怀里。帐幔之中,充满馨香气息;两脸相对,皆是吐气如兰。
“小姐,你可是变了。”
“怎个变了?”
“蝶儿自幼服侍小姐,以为了解小姐脾气,今儿却是弄糊涂了。小姐一向待我很好,也未见你对我作过亲昵举动;你本是清雅尊礼的人物。蝶儿胡乱猜测,小姐病愈后,仿佛换了一个人。”
“那你是爱谁呢?爱从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都爱。”
“更爱谁?”
“叫蝶儿如何能答?能与小姐同床共枕,蝶儿已经死而无憾了。”
“我不许你死。你须要与我终老。”
“只要小姐愿意。”
蝶儿羞红了脸,把小脑袋埋在黄臻月胸前。
这边厢,唐治钦仍然在发奋苦读。自归家后,他只是睡了半天,便猛然惊醒;饶是在梦中也不得安宁。皆因黄臻月虽然康复,却非自己之功,一想到这心便揣揣然;如不执书在手,似是惭愧。老母亲见他这般苛刻自己,便道:
“治钦我儿,医者必先打理好自己。须知,‘张弛有度’这四个字。”
“我亦明白。只是今次之事尽凭侥幸;且连小姐的病症都弄不明白,委实愧为医者。”
“便是和你父亲一样的强脾气!”
老母亲叹了一声,蹒跚离去。
如此两日过去,到了赴宴之期。黄尚书使下人过来传话,唐治钦欣然前往。不为别的,自是为了探询黄臻月的现况。他始终觉得蹊跷。上回把脉,其脉象有如大江奔腾;如此异禀,莫说是黄臻月这样的娇贵女子,即便是在身强力壮的大汉中也属罕见。究竟为何,他百思不得其解。
此刻的尚书府,正是一副张灯结彩的热闹景象。大堂上,宴席办了上百桌;虽则还未上菜,杯盏食具已然熠熠生辉。婢女下人穿梭如织,忙忙碌碌。达官贵人各自寒暄,攘攘熙熙。黄尚书和老夫人正忙著招呼客人,黄臻月和蝶儿静随旁边。见得唐治钦,黄尚书便迎了上去。
“唐大夫,请上坐。招待不周。”
“黄大人尽忙去,不用理会小人。”
如此闲聊了一会。黄尚书离去,便轮到了黄臻月。
“大夫不来,可就少了个为我嘘寒问暖的人呢。”
“我亦在惦念著小姐的健康。不知小姐这两天感觉如何?”
“甚佳。我应无大碍。”
“今晚不便,则改日复诊如何?”
“也好,有劳大夫了。”
见她表情温和,谈吐雅静,唐治钦自是宽下心来。再聊了一会,她们也跟唐治钦道了个暂别。原来这宴席一则为款待唐治钦;二则为庆黄臻月大病初愈;但最最紧要的却是为她觅个好夫婿。且说黄臻月虽是美人胚子,而脸色苍白,非粉黛能掩饰;如今她这般神采奕奕,为平生少有,当是谈婚论嫁的好时机。入席前的这会,黄尚书正忙著与人介绍女儿。
忽地,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过来跟唐治钦搭话。
“这黄家大小姐兀的对人不甚理睬;对你却有许多话说。你便是何人?”
“我只不过是一介大夫,为黄家做事而已。”
“原来如此!我却道她对你有几分情意!”
那书生挤眉弄眼,笑得十分轻浮。唐治钦却是怒了:
“大庭广众之下,休得乱说!”
“我止与你说些心腹之话,你又恼甚?亏你是个大夫!倒是看出黄家大小姐的门道了没?”
“听你疯颠!”
唐治钦掉头就要走,那书生却拉住了他的袖子,又凑到他耳边道:
“你看她,杏眼含春,颊如桃花,浑身都散著美妇人的风韵;腰身又是恁地丰腴。你倒是看,她有哪一分像黄花大闺女的?”
唐治钦登时大怒。
“好大胆,敢侮辱小姐!若不是在黄家宴上,当不饶你!”
“我也道你不是她情夫!你还不够格!”
未及说完,那书生拔腿就溜,生怕唐治钦会追打他。唐治钦起初只是愤愤然;远远望了下黄臻月,心头却渐渐疑了。想来尽是受了那书生挑拨,如此而已;但他越想越是不对,越看越觉得那书生说的有些道理,便是郁极。此时宴会开始了,他亦入座。别人敬酒,他亦一杯接一杯地喝,端的是来者不拒。怎奈他实在酒力不济,又加上心里不痛快,竟是没一会就醉倒了。黄尚书便使人将他抬入客房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