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看到更多的世界!”贝拉伊说道。
“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崔由西说道。“波隆那亚星大到你无法想象,但终究就是冻原、火山和雪林而已。这个星球也许有很多绿色植物,有很多溪流,但也就是这样而已了。”
“是啊,我们在这里很安全,也不受干扰。”艾帕卡说道。“到更多的地方,只会遇到更多的敌人。”
贝拉伊不止一次地说出它的渴望,可是它保守的双亲总是不肯答应它的要求。它心里从很久前就酝酿着一个小小的计划,终于在某天清晨它付诸了行动。趁双亲还有捷瓦莫吉都在沉睡的时候,它钻出了气囊。
它打算独自探索这个世界。
射出体侧的触丝,先向最近的地点弹去,接着悬挂在半空中又向下一个地点射出触丝。就这样,它以不起眼的距离,一段一段地连接成迈向外界的路。在一番努力下,它离开了基维辛号。它明白,更加艰辛百倍的还在后头。山壁高到它无法想象,实际上那就是一面近乎垂直的悬崖。尽管如此,它仍然想以无所畏惧的精神征服这道阻碍它见识新世界的屏障。它不知疲倦地攀登,全然被莫名的亢奋左右身心。
年轻的贝拉伊终究还是对危险一无所知。自小安逸的环境使然,它虽聪明却缺乏历练。
它落入了另一种生物的眼中。一只隼!
隼闪电般地向悬崖上的贝拉伊俯冲,那是一种破空般的强悍气势。贝拉伊还没反应过来,它就被这只猛禽囫囵吞了下去。视野突然间全暗,潮湿、挤迫的怪异触觉令它第一次感到了无助和恐惧。它并不知道自己是被吃掉了,它只是强烈地想摆脱目前的困境,那是被死亡逼迫而激起的本能反应。
——霎那!
许多闻所未闻的景象一口气涌入脑海,它看到了隼的生活,隼是如何从雏鸟到成年的,隼的狩猎方式;还有隼的巢与家庭。与此同时,它获得了隼的视野,急速上升的山壁正是本身往深渊坠落的证明。崭新而怪异的肢体概念令它猛然醒悟自己代替了隼;来不及细想,它尝试运用隼的技巧拍打翅膀,在数次翻滚后它飞起来了!
蓝天白云仿佛近在咫尺,往下望去深谷就像是大地裂开了一张大嘴。飞行是如此轻而易举,它尽情地体验着犹如梦境般的惊喜。几乎不用费劲,借助空中的气流就能轻盈地滑翔,起伏跌宕都那么随心所欲,任何地方都来去自如。它一圈又一圈地回旋,当成游戏般玩足了瘾。
随后,它落在枝头上稍作休息。
享受完作为隼的快感,它却开始不满意现状。隼要生存下去,就必须猎杀其他生物,然后吃下它们的尸体;这对于贝拉伊来说实在无所适从。隼的智商不高,它们的生活单调而无创造性。趁现在还没有进食需要,还是赶紧利用便利的先天条件畅游这个星球吧。
它越过森林,越过荒凉的山野,越过烟波浩渺的江湖,来到让它大开眼界的城市。贩夫走卒满面灰尘地沿街叫卖;露天茶档边坐着的粗莽大汉端起大碗痛饮;店铺里赤膊上身的老师傅举着锤子敲击烧红的铁器;路上行人熙熙攘攘,男女老幼,富贵贫贱,穿着打扮各有不同。他们或是结伴,或是择物交易,自有一套交流原则。它所知的波隆那亚星完全无法比拟,如此丰富而复杂的社会形态深深地吸引了它。
“吃我一着!”忽然一个小孩拾起小石头,向立在屋脊上的贝拉伊投去,它敏捷地振翅而飞。
通过观察,它理解到这些智慧生物并不是平等的。对于同类,他们不会主动表示友好,也不会无故互相攻击,也许是因为他们的地位不同。他们的生活质量有很大差别,穿着简朴者通常住在茅草石屋,衣衫褴褛者甚至钻入暗渠中以求遮风蔽雨,服饰华丽者则于豪宅中骄奢放逸。就好比眼前的这座府邸,厢房一间连着一间,回廊套着回廊,俨然具有小城规模;弯月型的木桥横跨庭中水池,凉亭遥相呼应,连后花园的规模都胜于几十户寻常人家相加。究竟,决定他们所处环境的因素是什么?如此的不平等也是他们默认的吗?
在它沉思的时候,庭院的假山后走来两个少女。前面的紫衣少女快步追着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笑容。蝴蝶在空中绕了几圈就是不离去,引得她童心大发;跟在后面的红衣少女可就没那么好兴致了。
“小姐,您今天倒是好活力!”
“读书闷了,自是如此。”
嬉闹声惊动了贝拉伊,它默默地看着两个少女在庭院里游玩。忽然间,一种从未有过的寂寞感包围了它。在这个星球上,它的同类就只有双亲而已;如今离开了它们身边,自己还算是什么生物呢?如果不能和其他生物交流的话,像这样孤独地活着又有什么意义?想到这里,它不由得羡慕那两个少女。她们相处得那么快乐,如果自己也能分享到那种快乐就好了……
蝴蝶从槐树边飞走了,紫衣少女只好停下脚步。
“哎呀,蝶儿你莫走!给我回来!”
“有翅膀的蝶儿走了,没翅膀的蝶儿还得乖乖留在您身边呐,小姐。”
“你当真插上翅膀,我便要往那上面题上‘黄臻月’三个大字。”
“是是,蝶儿自是小姐的蝶儿!”
忽然,黄臻月看到了树杈上的隼。
“蝶儿你看,那里有一只鸟儿!”
“看得了。灰肚黑羽,不怎的。”
说话的时候,隼从树上飞下来,落到一张石桌上。黄臻月好奇地踱了过去,走得很是小心,生怕一下子吓跑了隼;隼却是巍然不动地站在那里。蝶儿定睛看清楚了隼,赶紧在后面扯开嗓子。
“小姐,近不得!瞧那弯钩喙儿,便是只凶鸟!”
“它既不怕我,我怕它作甚。”
“小心它啄你!这鸟委实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