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可以回访吗？"
女孩的头差不多到我的下巴，大概165左右的身高，人群中并不起眼的黑色短发，普通的jk服。她背着看起来沉甸甸的书包，右手不自觉地捏着裙角，左手则紧紧攥着一沓纸。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在她身后拉出一道细长的影子。
今天是五月七号星期三下午，这个女孩大概刚刚放学。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墨水味和校服上阳光晒过的气息。但为什么一放学会出现在我的公寓门前，一个居家写作，邋里邋遢即将三十岁的大叔的公寓门口。我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自己皱巴巴的T恤和三天没换的睡裤，突然有些局促。
"回访？什么回访？"
我好奇地问了一嘴，同时不动声色地把门又掩了几分。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在做什么不正当的职业。毕竟在这个时代，元宇宙里的虚拟交易远比现实中的要复杂得多。
"这…这个！"
她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一个八度，像是鼓足了勇气般，把一沓厚厚的、用订书机订好了的稿纸递给了我。我注意到她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但食指侧面有长期握笔留下的茧子。
我接过来随手翻了几页。纸张边缘有些卷曲，显然是经常被翻阅。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每个段落前都空了两格，标点符号一丝不苟。我看明白了，这应该是她的作品。
［我哪有时间去看啊。］
虽然心理这么想的，但还是礼貌地回应了她。我的编辑昨天才发邮件催稿，截稿日期就在三天后，而我连主角的名字都还没想好。
"你是……我的粉丝？"
她摇了摇头，黑色短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不，我…我不认识你。"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开我的自尊。
我的心像是狠狠地刺了一下，也对，毕竟谁认得我这么一个三流作家。上本书的销量连出版社的保本线都没达到，编辑委婉地建议我考虑换个笔名重新开始。
"那你听说过《狼ThoughtLink》吗？"我不死心地追问，想她应该知道我的作品。那是我五年前写的机战短篇，曾经在某个小众论坛引起过短暂讨论。
女孩依旧摇头，这次她抬起眼睛看了我一眼，又迅速垂下。"抱歉，我不太看科幻..."
也对，哪有女孩子喜欢读这种老套机战的短片小说。我自嘲地笑了笑，把稿纸递还给她。"那你刚刚说的回访是什么意思？"
女孩深吸一口气，像是背诵课文一样解释道："就是...创作者之间交换作品，互相评价。"她顿了顿，"在元宇宙社区很流行，叫'文字漂流'。但我想试试现实中的..."
我这才知道，她口中的回访是如今青少年中流行的一种分享作品的方式。自己写出来的作品交给陌生人去品鉴，或者对方也可以拿出作品进行交换。据说起源于某个虚拟读书会，后来因为"真实感"而在现实中流行起来。
"所以你是随机选到我的？"我靠在门框上，突然觉得这个游戏有点意思。
"不是的。"她的声音更轻了，"我在便利店看到你买即食咖喱...手里拿着校对稿..."
我的脸一下子热了起来。原来上周那个在便利店里对着自己稿子皱眉的中年男人形象，在她眼里这么明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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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元宇宙技术的成熟，人们在读书，刷视频，追剧，追番，看电影，这些欣赏作品的休闲方式外，多了一种潜入元宇宙的梦境中扮演剧中角色的娱乐方式。你不再是被动的观众，而是可以成为故事中的任意角色，体验他们的喜怒哀乐。这种沉浸式体验彻底改变了内容消费的方式。
虽说ai可以完整地写作出梦境中的内容，但ai仅局限于人类创作出的剧情上去学习。就像再高级的料理机器人，也做不出妈妈第一次为你生日煮的那碗可能咸了的面条。人们开始渴望那些不完美的、带着体温的原创故事。
于是现在大部分人都很乐意去体验人为创作的更加崭新的逻辑与剧情。一些小众的原创故事在元宇宙中获得了意想不到的追捧，一个高中生写的校园怪谈可能比好莱坞大片更受欢迎。这也带动了许多职业作者与爱好者去创作更加新颖的剧情。
我看着眼前这个紧张的女生，突然意识到她可能是新一代创作者的代表——不追求商业成功，只想找到能理解自己故事的人。而我这个快要被时代淘汰的"老家伙"，或许能从她身上学到些什么。
"要进来喝杯茶吗？"我侧身让出一条路，"不过得先说好，我可能会给你的作品写很苛刻的评语。"
她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像是夜空中突然被点亮的星星。"真的可以吗？我、我带了曲奇！"她从书包侧袋掏出一个印有卡通图案的密封袋，里面是形状不太规整的手工饼干。
我仿佛看到十年前的自己，拿着第一篇小说忐忑不安地敲开杂志社大门的样子。"进来吧，"我转身走向厨房，"不过先声明，我家只有即食咖喱和过期三个月的牛奶。"
她笑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明亮的笑容。在这个元宇宙盛行的时代，或许最真实的创作交流，还是始于这样笨拙的面对面相遇。
我突然意识到什么，那个女孩难不成当时一路跟踪我到家？
上周在便利店时，我确实拿着校对稿——但那是在深夜11点后，一个女高中生怎么会独自出现在那种地方？而且，她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栋公寓的？我甚至不记得自己当时有没有穿带地址的快递包装......
我有些后悔刚刚的选择。茶水间里，女孩正乖巧地坐在餐桌前，双手捧着马克杯，热气氤氲中她的表情看不真切。我悄悄瞥了一眼玄关——她的皮鞋整齐地摆放在地垫上，但鞋底异常干净，不像是在放学路上走过的样子。
"你经常去那家便利店吗？"我故作随意地问道，同时将手机解锁放在手边。
"嗯，因为..."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那里有卖限量版的可可粉。"
这个回答太过完美，反而显得可疑。我注意到她说话时睫毛微微颤动，像是在回忆编造好的台词。窗外突然传来一阵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她像是受惊的小动物般猛地抬头，黑色短发扫过苍白的脸颊。
“这，这样子吗，哈哈，我也挺喜欢那家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