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这真的是个好主意吗？】兰帕德颤巍巍地抓紧粗糙的藤蔓，下意识低头瞥了一眼。
脚下是近乎垂直的神树外壁，如同万丈悬崖，深不见底。高处的冷风呼啸而过，吹得他浑身冷汗涔涔，手脚都有些发软。
【里面守卫太多了，匿踪也很难完全避开。从外面爬上去是最简单的路线了。】多菲蕾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藏不住的幸灾乐祸，【少年哟，你该不会是恐高吧？你这股恐惧我可是感受得一清二楚哦！】
【这和恐高根本没关系好吗！】兰帕德一点一点地挪动着脚步。神树的枝条和藤蔓看似粗壮牢固，可谁又能保证，下一脚踩上去的木头不会突然断裂？【我们就不能……直接飞上去吗？】
【这个嘛……引擎启动动静太大，这么近绝对会暴露。匿踪模式又覆盖不了引擎全开的状态，我们来的时候能隐身，那也是先加速再关引擎滑翔的。】
【行吧……那你可得帮我盯紧点，我真怕一脚踩空。】少年暗暗咽了咽口水，全身肌肉都绷得僵硬。
多菲蕾亚答应得倒很爽快。【放心，如果你真掉下去，我保证第一时间抑制住你的声带，绝不让你叫出声来。】
兰帕德顿时无语。【重点是这里吗？！】
【好啦，慢慢来。前面那根树枝结构有点松，试着从旁边绕过去。】
兰帕德只好矮下身子，像个七八十岁的老爷爷一样，哆哆嗦嗦、极其缓慢地绕开了横在面前的脆弱树枝。
【对，就这样。接下来往上，抓住那条粗藤蔓，爬到上面那层平台去。】多菲蕾亚借助环境扫描数据，为少年规划出路线。
【多菲，这根藤蔓……看起来不太结实啊。】兰帕德翻身骑上一条较稳的树枝，伸手拽了拽那条悬下的藤蔓，心里直打鼓。【真的能行吗？】
【这是最快的一条路。不然就得沿外壁再走两百米，那边还有几处树杈可以借力往上——你选吧。】
少年抿紧了嘴唇。说实话，他连一秒钟都不愿在这令人眩晕的外壁上多待。即便心里发毛，他还是咬了咬牙，选择了最近的路。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用力握紧藤蔓，开始向上攀爬。
就在他悬在半空、爬到一半的时候——
“咔嚓。”
一声清脆的断裂声突兀地从头顶传来。
【多菲？刚才那声音是……？】
下一秒，他手中的藤蔓应声而从高处断裂！兰帕德只觉得身子一轻，可怕的失重感瞬间让他的心跳都停滞了半拍！
兰帕德本能地想要惊叫，但正如少女之前“保证”的那样，他的声带被死死抑制住，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靠！快想想办法！多菲！】
根本无需他提醒，多菲蕾亚已然展开双翼，试图借助下坠的气流勉强滑翔。然而情急之下，少年根本来不及调整姿态，整个人如同被胡乱掷出的纸飞机，在空中不受控制地旋转、翻滚着下坠。
【快调整姿势！我们要撞上去了！】
可接连的天旋地转让兰帕德头晕目眩，一时根本无法稳住身体。多菲只能拼命扇动双翼，竭力避免直接撞上神树主干，同时艰难地试图找回平衡。
【这样不行！放弃行动，开始引导引擎点火程序.......】
“咔嚓！”
话音未落，多菲蕾亚宽大的右翼一不小心卷进了旁侧茂密的枝叶之中。好不容易维持的脆弱平衡瞬间被打破，没有引擎动力支撑，再加上右翼被藤蔓死死缠住，坠毁似乎已成定局。
【我们要摔下去了！多菲，快启动装甲！】
【可所有能量都正在导入引擎.......】
【来不及了！启动装甲！立刻！】
少年才是驾驶员，多菲蕾亚毫不犹豫，瞬间终止所有引擎预热，将能量全部强行导向装甲组件，同时将金属双翼收拢，如同盾牌一样将少年牢牢护住。
【最大化护甲！抗冲击准备！3、2、1——！】
“轰隆——！！！”
撕开了茂密的藤蔓和枝叶，撞断了几根粗壮的树杈，甚至冲破了一堆松动的碎石，兰帕德紧张的蜷缩起身子，重重的跌落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
随着一阵稀里哗啦的碰撞声，松动的石块迅速滚落，掩埋了他砸出的那个洞口。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与死寂，只有尘埃在隐约浮动。
“嘶……我的腰……”少年一手扶着后腰，艰难地站起身，随着一道流光，多菲蕾亚从他身上分离而出。
“所以，多菲，从神树外面爬上来果然是个馊主意，对吧？”兰帕德一边说着，一边从腰带上取下一盏小巧的以太灯，拧亮——微弱的光晕勉强照亮了他们身旁的一小片区域。
“也许只是你运气不太好……不过，这儿是哪儿？”多菲蕾亚歪着头，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我敢肯定落地时砸到了什么金属——我整条胳膊都发麻……”
少年尽力将灯举高，但便携式以太灯的光实在有限，只能隐约照出这是一个绝非天然形成的洞穴——
毕竟没有哪个天然洞穴的内壁，会是用平整的水泥浇筑而成的。
“神树的下面……居然藏着一座古代遗迹？！”兰帕德顿时兴奋起来，提着灯左右张望。
“确实是遗迹。但你能不能别老晃那盏灯？我眼睛快受不了了。”
少年一回头，只见多菲蕾亚的双眼在黑暗中泛着明亮的红光，显得有些诡异。
“多菲，你的眼睛......”
“夜视模式。所以你再用灯照我，我真要瞎了！”少女没好气地摆摆手。
兰帕德只好依依不舍地关掉以太灯，羡慕地望着她那对发亮的红眸：“我要是也能夜视就好了……”
“调谐的时候不就可以嘛！好了别废话，等我看看能不能把这里的灯弄亮……”
“灯？”少年疑惑地抬头，尽管他什么也看不见。
“啊哈，这是什么！”多菲蕾亚摸索到一块维护面板，内置数据库迅速匹配出型号与线路图。她利落地扯开外壳，拔出电线与保险开关，手指飞快地操作起来。
“咔！”
一簇电火花溅起，洞穴顶部的灯忽然闪烁起来。同时，一个沙哑失真的警报声回荡在空间中：“注意！隧道进入战时封闭状态，非战斗人员请留在原地，保持冷静，等待进一步指......”
“噼啪——！”
维护面板猛地爆出一团耀眼的电火花，警报声戛然而止，连刚刚闪烁的顶灯也再次熄灭。
“多菲？”
“呃，我搞砸了，等一下。”少女甩了甩被电麻的手，重新开始接线，“该死，这广播系统负载太高了……应急电源应该……好了！”
少女话音刚落，头顶的灯光缓缓亮起，虽然略显昏暗，但闪烁了几次就稳定了下来。
两人这才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他们正站在一条宽阔却陈旧的地下通道中央，水泥墙壁上标记着早已褪色的警示符号，到处都是坍塌的石块和扭曲的金属造物，空气中弥漫着尘埃与金属锈蚀的气味。
一块严重扭曲变形的指示牌歪斜地倒在墙边，随着电力恢复，上面的全息显示屏断断续续地闪烁起来，映出残缺的文字。
“联……什么山……隧道……什么……”兰帕德磕磕绊绊地试图辨认上面的古代语字符。
看来少年对这种古老的文字体系还很不熟练。
多菲蕾亚忍不住噗嗤一笑：“是‘联邦山隧道正在紧急封锁中’。”
“原来如此……”少年脸颊微微发烫，“古代语的书写和现在差别太大了，所以我……”
“别在意！”少女拍了拍他的后背。
两人四下探查了一番，发现这条隧道因多次坍塌以及神树根系的侵蚀扩张，大部分通道已被彻底堵死，不过，多菲蕾亚的扫描器还是为他们找到了一条可能的路径。
“看那里！”她指向卡在巨石间的一辆大型车辆残骸。“我们可以从这辆旧巴士里钻过去，后面似乎还有一片不小的空间，说不定能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兰帕德顿时提起了兴致。但那辆巴士显然遭受过巨大的外力挤压，车身严重变形。为了安全起见，由多菲蕾亚打头，率先爬进了狭窄扭曲的车厢内部。
少年紧跟其后，艰难地在锈蚀的金属框架间挪动。借着昏暗闪烁的灯光，他眼前就是少女毛茸茸的大尾巴，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光线朦胧间，裙摆之下隐约透出饱满柔软的腿根，以及更深处那一抹黑色的蕾丝边缘。
“喂，兰帕德！”少女的声音突然从前面传来。
“怎、怎么了？”少年慌忙移开视线，有些心虚地应道。
“你知道庇护神教的教义里，是怎么描绘那种‘电流恶魔’的吗？”
听到是这个话题，兰帕德稍稍松了口气，一边努力挤过一个狭窄的缝隙一边回答：“具体细节我不太清楚，但庇护神教通常把它们形容为：依靠邪恶电能驱动、全身覆盖坚不可摧的黑色装甲、眼睛散发着红光、有着危险的尾巴……并且毫无感情的杀戮机器。”
“哼嗯……所以咱们以前的邻居都对我敬而远之，就是因为这个？”多菲蕾亚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你看，除了‘毫无感情’和‘黑色盔甲’那部分，教会的描述跟我的样子还挺吻合的嘛。”
兰帕德抓着锈迹斑斑的栏杆，终于挤过了最窄的一段：“反正我们也不会再回那个小镇了。”
“嗯，不过，你们谁都没真正见过那种‘恶魔’，对吗？”此时多菲蕾亚已经钻出了车厢残骸。她弯下腰，伸手将少年也从狭窄的出口里拉了出来。
“是的，从来没人见过。”兰帕德一边爬起来，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和铁锈。
“那么……”多菲蕾亚深吸一口气，一手按在少年的肩头，另一只手笔直地指向前方——
“你觉得，那个东西……和我比起来，谁更像他们所说的‘恶魔’？”
“！？”少年的双眼因为惊讶和恐惧瞪得溜圆，双腿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