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扉轻轻合拢，隔绝了和蔼面具下那双锐利的目光。
房间再度陷入寂静，却比刚才多了几分压抑的寒意，仿佛空气都被抽走了温度。
主教那句“你的纯洁和稳定，对我们所有人都至关重要”如同一根冰冷的针，不偏不倚地扎在艾莉娅的心头。
纯洁？稳定？
她一个性别认知为男、满脑子网络烂梗的现代宅男，灵魂被强行塞进这具女性躯壳里。
体内的圣光刚才还在失控边缘疯狂试探，随时可能像个劣质充电宝一样原地爆炸……
她现在这状态，跟“圣女纯洁稳定”这五个字，除了性别栏填了个女之外，还有半毛钱关系吗？
她分明就是个行走的定时炸弹，还是那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友军主动引爆的类型。
被万人敬仰的圣女？
呵呵，听起来更像是被严密看管、随时准备拉出去祭天的活体兵器。
这种被当作工具、当作“容器”的认知，比单纯变成女人这件事本身，更让她感到一阵阵生理性的恐惧和反胃。
这帮神棍，怕不是早就知道这身体或者灵魂有点不对劲了吧？
刚才仪式上的失控，绝对不是偶然。
主教那老狐狸，看似关心，实则句句敲打，分明是在警告他安分点。
被监视……被控制……
这种感觉让她头皮发麻，比期末考试前通宵复习还让人焦虑。
之前的社恐在生存危机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仔细审视这个囚禁着她的、名为“圣女寝宫”的华丽牢笼。
四柱大床，流光帷幔，丝绸被褥……确实奢华。
但现在看来，每一处精致的雕花，每一缕摇曳的光影，都可能隐藏着窥视的眼睛。
那面巨大的落地镜，真的只是镜子吗？异世界没有双面镜技术，但说不定有什么监视魔法阵呢？
墙壁上那些神圣的壁画，天使的眼睛会不会在暗中转动？
还有空气中弥漫的奇异香气，闻起来是挺安神的，但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掺什么控制精神的玩意儿？
越想越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有无数无形的视线落在身上，让她如芒在背。
“妈的，这日子还怎么过……”艾莉娅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随即又被自己这清脆悦耳的女声恶心到。
她烦躁地抓了抓如同金色瀑布的长发，手感好得让她想哭。
正当她疑神疑鬼地检查房间角落时，“咚咚”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又是那个侍女。
“圣女大人，午后的阳光正好，按照惯例，您该去圣园散步，沐浴圣光了。”侍女的声音依旧恭敬柔和。
去圣园散步？沐浴圣光？
艾莉娅嘴角抽搐了一下。听起来就像公园老大爷遛弯晒太阳的异世界plus版。
但她现在没得选。
“知道了。”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带着一丝属于圣女的疏离和圣洁。
侍女推门而入，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低下头，开始为她整理本就不乱的衣饰。
艾莉娅注意到，侍女的动作比早上更加小心翼翼，眼神中似乎也多了一丝……探究？
看来仪式上的“表演”失败，已经在内部扩散开来了。
她强忍着不适，任由侍女摆弄，像个精致但没有灵魂的木偶。
离开房间，走在通往圣园的洁白长廊上，艾莉娅立刻感受到了不同。
阳光透过高大的彩绘玻璃窗，投下斑斓的光影，长廊两侧肃立的圣殿骑士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
但他们的目光，不再是之前那种纯粹的狂热与敬畏。
当艾莉娅的视线扫过时，那些目光会迅速移开，或者微微垂下，但其中夹杂的一丝审视和好奇，却像针一样刺人。
偶尔有穿着白色神父袍的神职人员迎面走来，他们会恭敬地行礼，口称“圣女大人安好”。
可艾莉娅能感觉到，他们行礼的动作似乎慢了半拍，眼神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也长了那么零点几秒。
甚至有两次，她清楚地看到远处角落里，几个低声交谈的神职人员在她出现时，立刻噤声，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草！这帮家伙绝对在议论我！
艾莉娅内心疯狂刷屏，脸上却不得不维持着那副悲天悯人、圣洁无暇的表情。
她感觉自己的脸部肌肉都快僵硬了。
这演技，放前世怎么也能混个群演当当吧？可惜现在是玩命的剧本啊！
她内心疯狂吐槽，脚下的步伐却依旧保持着优雅而缓慢的节奏，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云端。
圣园到了。
与其说是花园，不如说是一片被精心修饰过的、充满圣光气息的小森林。
奇异的花草散发着淡淡的光晕，空气清新得不像话，中央还有一个汩汩冒着金色泉水的圣泉。
环境确实优美，但艾莉娅现在完全没心情欣赏。
侍女在入口处便停下了脚步，躬身道：“圣女大人，请您自行散步，沐浴圣光。属下在此等候。”
这是惯例，圣女需要独处的空间与圣光“交流”。
艾莉娅点点头，独自一人走进了圣园深处。
她漫无目的地沿着小径行走，脑子里乱糟糟的。
被发现了……至少是被怀疑了。
主教的态度，神职人员和守卫的眼神，都证明了这一点。
接下来会怎么样？
会被抓去做研究？切片？还是直接当成“不稳定因素”处理掉？
一想到这些可能性，艾莉娅就觉得后颈发凉。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必须想办法搞清楚状况，找到破局的可能。
逃跑？往哪跑？人生地不熟，而且这圣女身份估计走到哪都显眼。
寻求帮助？找谁？那个笑面虎主教？别逗了。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下意识地走到了圣园较为僻静的一角。
这里有一片茂密的银叶树丛，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喷泉，水声潺潺。
就在她准备找个石凳坐下，整理一下思绪的时候，树丛后面隐隐约约传来了压低的说话声。
是两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普通的神职人员。
艾莉娅心里一动，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悄悄靠近了树丛，侧耳倾听。
“……今天早上的仪式，你看到了吗？圣光突然就……熄灭了。”一个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
“当然看到了，当时我就在下面。那场面……啧啧，真是前所未见。”另一个声音回应道，“圣女殿下当时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你说……会不会是出了什么问题？最近深渊那边确实不太安分，但也不至于让圣光如此波动吧？”
“谁知道呢？有人私下里说……可能是圣女殿下自身……”那个声音顿了一下，压得更低了，“……纯洁性，或者说，稳定性，出现了偏差？”
“嘘！小声点！这话可不能乱说！”第一个声音紧张地制止，“主教阁下已经下令，不许私下议论此事。但……我听说审判庭那边，好像已经开始秘密调查了。”
“审判庭？！”第二个声音倒吸一口凉气，“难道他们怀疑……”
“不知道，也许只是例行检查……但愿吧。毕竟，圣女殿下可是我们对抗魔王的唯一希望……如果她出了问题……”
后面的话语渐渐模糊，似乎两人察觉到什么，匆匆离开了。
艾莉娅僵在原地，如坠冰窖。
审判庭……秘密调查……
果然！
她的异常已经被察觉，而且已经引起了教会内部最令人恐惧的部门的注意！
她之前的猜测，不仅是真的，而且情况比她想的还要糟糕！
她不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圣女，而是随时可能被送上审判台的“嫌疑人”！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她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怎么办？
怎么办？！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脚下却不稳，踉跄着撞到了旁边的一株奇异植物。
那植物的叶片如同冰冷的金属，边缘锋利。
“嘶……”
手指被划破了，一滴鲜红的血液渗了出来，滴落在银白色的叶片上。
就在血液接触到叶片的瞬间，那株原本安静的植物，突然发出一阵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紫色光芒。
光芒一闪即逝，快得如同幻觉。
艾莉娅猛地瞪大了眼睛，心脏狂跳。
刚才那是什么？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又看了看那株恢复了平静的植物。
那暗紫色的光芒和他早上仪式失控时，圣光中闪过的那一丝电弧……
好像有点像？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想要再次触碰那片叶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