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娅背靠着冰冷的回廊石壁，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软绵绵地往下滑。
心脏还在不争气地“咚咚咚”狂跳，每一次都像是在给她本就岌岌可危的小命敲响倒计时。
她，她刚才，竟然真的向那个以戏弄她为乐的魔王卡洛斯，发出了求救！
这个念头本身，就让她头皮发麻，脚趾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几乎要抠出一座圣·艾蕾西亚教国大教堂了。
她是圣女艾莉娅啊！
而卡洛斯，是那个与圣光势不两立，天天琢磨着怎么搞垮教廷的头号大反派！
向他求救？
这跟主动把脖子伸到老虎嘴边，还贴心地问一句“您看我这肉嫩不嫩”有什么区别？
可是……
一想到教廷那套冰冷无情的“净化”流程，想到那些侍女们压低了声音，却依旧清晰可闻的窃窃私语，想到审判庭那帮人能把活人折磨得不成人形的酷烈手段……
艾莉娅就觉得，魔王卡洛斯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至少，魔王的目标明确，就是要搞事，要颠覆。
而教廷那帮人，嘴上喊着“圣光普照”，背地里干的勾当，比深渊里的某些魔物还要令人作呕。
她宁愿面对魔王那纯粹的恶意，也不想被那些道貌岸然的神棍们，绑在火刑架上，成为他们维护虚伪统治的又一个牺牲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回廊里静得可怕，除了她自己那因为紧张而变得有些粗重的呼吸声，什么都没有。
难道魔王根本没听到？
或者，他老人家日理万机，根本懒得搭理她这个“瑕疵品”圣女的垂死挣扎？
毕竟，她现在这副样子，连她自己都嫌弃。
绝望如同冰冷刺骨的潮水，一点一点地漫过她的头顶，将她整个人都淹没了。
完了。
芭比Q了。
这次是真的要寄了。
就在艾莉娅的意识几乎要被这灭顶的绝望吞噬之际——
一个熟悉得让她牙痒痒，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戏谑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深处最旖旎的乐章，在她混乱不堪的脑海中，突兀地响了起来。
“哦？我听到了什么？我们高贵纯洁的圣女殿下，在向深渊的魔王求救？”
那声音不大，却清晰得仿佛就在她耳边低语，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心悸的穿透力。
卡洛斯！
是他！
艾莉娅的心脏猛地一缩，一种混杂着微弱希望和难以言喻羞耻感的复杂情绪，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
他没有直接回应她的求救。
这个狗男人！
他就喜欢看她狼狈的样子！
卡洛斯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品味她此刻的惊慌失措，然后才慢悠悠地，带着他特有的慵懒与恶意，继续开口。
“真是……太有趣了，有趣得让本王都忍不住想为你鼓掌呢。”
“你指望我救你？救你去继续当那个被万民敬仰，实则被当成祭品和工具的‘活圣物’吗？”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利刃，精准无比地刺向艾莉娅（李明）内心最脆弱、最动摇的地方。
祭品……工具……
艾莉娅的呼吸一窒。
这些词，她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但从卡洛斯嘴里说出来，却还是带着一种令人无法反驳的、残酷的真实感。
“不……不是的……”她本能地想反驳，声音却卡在喉咙里，细若蚊蚋。
她拿什么反驳？
从她穿越过来，占据了这具圣女的身体开始，她所做的一切，不就是在扮演一个完美的“符号”吗？
满足所有人的期待，回应所有人的祈求，却没有人真正关心过这个符号之下，到底是什么。
“看看他们为你准备的‘净化’吧，我的小圣女。”
卡洛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
“他们高喊着圣光普照，却用最黑暗的手段铲除异己；他们宣扬着纯洁无瑕，却对你这个‘容器’里那一点点……嗯，姑且称之为‘不属于这里’的灵魂杂质，感到恐惧而非怜悯。”
艾莉娅在心中疯狂地咆哮，但身体却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微微颤抖起来。
魔王的话，像一把把冰冷的凿子，一下又一下，敲碎了她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告诉我，艾莉娅，”卡洛斯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轻柔，却更像毒蛇吐信，带着致命的诱惑，“或者说……你更喜欢我叫你什么呢？嗯？”
艾莉娅猛地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这样的圣光，这样的教廷，值得你为之献身，化为一捧无名的灰烬吗？”
卡洛斯的声音再次恢复了那种洞悉一切的嘲讽。
“你以为他们真的在乎圣女的死活？不，他们在乎的，只是‘圣女’这个名号所能带来的权力和利益。”
“一旦你失去了利用价值，或者……一旦你变得‘不那么纯洁’，你猜猜，他们会怎么对你？”
艾莉娅的脸色苍白如纸。
她不用猜。
侍女们的窃窃私语，审判庭的恐怖传说，已经给了她最清晰的答案。
“他们会把你当成最大的异端，最肮脏的污秽。”
“他们会用最虔诚的表情，念诵着最神圣的祷文，然后……把你烧得一干二净。”
“到时候，你连一块完整的骨头都剩不下，只会被那些愚昧的信徒们，当成又一个被圣光净化的‘堕落者’的范例，用来警示后人。”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艾莉娅的心上。
灵魂深处那个来自现代文明社会的理性思维，在疯狂地叫嚣着——
他说得对！
他太有道理了！
这个世界的教廷，根本就是个披着神圣外衣的黑心企业！
而她，就是那个被压榨到死的倒霉社畜！
不，比社畜还惨，社畜至少还能辞职，她要是敢说一句“老子不干了”，下一秒就会被送上烧烤架！
“怎么？无话可说了？”
卡洛斯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沉默，语气中带着一丝得意的轻笑。
“我的小圣女，你那颗被圣光洗涤得纯洁无瑕的脑袋，终于开始思考一些……‘不那么圣洁’的问题了吗？”
艾莉娅紧紧闭上眼睛，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感觉自己的认知正在被一股强大的外力强行撕裂。
一边是原身从小接受的“圣光至上”的教育，是那些刻在骨子里的、对教廷的敬畏。
另一边，是卡洛斯那赤裸裸的、带着血腥味的真相，以及她作为现代人，对这种封建神权统治本能的厌恶和反感。
这种撕裂感，让她痛苦不堪，却又带着一丝病态的清醒。
她好像……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这个世界的残酷本质。
“你以为你体内的那点‘异常’，那些让你辗转反侧、惶恐不安的小秘密，教廷那帮老狐狸真的毫不知情吗？”
卡洛斯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激起千层浪。
“他们只是在等。”
“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把你这个‘不稳定因素’，以最‘合理’、最‘神圣’的方式，彻底抹除。”
“或者……把你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只懂得服从命令的傀儡。”
艾莉娅猛地睁开眼睛。
傀儡……
她想起了格雷戈里修士那些看似关怀备至，实则充满了试探和引导的“教导”。
想起了莉娜那双从最初的担忧，到后来的审视，再到最后的……恐惧与疏离。
原来，她一直都活在别人的算计之中。
她就像一个提线木偶，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着。
而现在，操控木偶的人，似乎觉得她这个木偶有些不太听话了。
所以，他们准备……换掉她，或者，彻底格式化她。
“怎么样，我的小圣女？”
卡洛斯的声音里充满了恶劣的趣味。
“现在，你还觉得，向我这个魔王求救，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