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斯那恶劣的趣味和洞悉一切的嘲讽还在脑海中盘旋不去。
艾莉娅只觉得浑身冰冷，连灵魂都在微微发颤。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到寝宫的，更不知道莉娜什么时候会带着面目模糊的审判庭成员，撞开这扇薄薄的门扉。
极致的恐惧与难以言喻的疲惫，如同最汹涌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她紧绷的神经。
她没有力气爬上那张看起来柔软舒适的大床，就那么沿着冰冷的墙壁滑落，蜷缩在光洁却毫无温度的地板上。
意识，如同沉入深海的石子，一点点模糊，下坠。
黑暗，温柔且不容抗拒地将她完全包裹。
她感觉自己坠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巨大漩涡。
周围的景物在飞速地变幻、扭曲、重组。
熟悉，又全然陌生。
这里……是圣女祈祷宫？
是的，那些高耸的廊柱，那些繁复的雕花，都与记忆中的寝宫别无二致。
但又不是。
墙壁不再是冰冷坚硬的石材，它们在微微起伏，仿佛拥有生命的巨兽在沉沉呼吸。
窗外投进来的不再是圣洁柔和的光芒，而是一种令人不安的暗红色光芒。
那些平日里看起来慈悲庄严的圣光诸神雕像，此刻嘴角都咧开一个僵硬而诡异的弧度，空洞的眼眶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在嘲笑着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硫磺气息，刺鼻，呛人。
更有一丝……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丝丝缕缕地钻入鼻腔，让她胃里一阵翻腾。
艾莉娅发现自己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捆缚，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感受着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就在这时，一道修长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扭曲空间的中央。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暗色礼服，银灰色的中长发一丝不苟，俊美异常的脸上，带着一抹玩世不恭的浅笑。
暗金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妖异的光泽。
卡洛斯。
他如同这个噩梦领域的主宰，优雅，从容，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缓步向她走来，皮靴踩在虚无的地面上，却发出清晰的、富有节奏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踩在艾莉娅的心尖上。
他在她面前站定，微微弯腰，伸出了一只戴着黑色丝质手套的手，做出了一个邀请的姿态。
“我的小圣女，夜色尚早，可愿与我共舞一曲？”
他的嗓音低沉悦耳，如同最醇厚的美酒，却带着一丝冰冷的戏谑。
艾莉娅僵硬地看着他，恐惧让她无法思考。
她想摇头，想后退，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
卡洛斯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沉默。
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那只伸出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肌肤直透心底。
艾莉娅感觉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身不由己地站了起来，被迫跟随着他的脚步，在这片扭曲怪诞的“舞池”中，开始了第一步。
他的手，轻柔地搭在她的腰间，看似绅士，却带着一种绝对的掌控。
“我的小圣女，这支舞，你可还喜欢？”他凑近她的耳畔，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侧，让她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每一步，都是走向‘真实’的旋律哦。”
艾莉娅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她想挣脱，却如同陷入蛛网的蝴蝶，越是挣扎，就被束缚得越紧。
“滚开！你这个疯子！”她在心中无声地呐喊，“这根本不是真实，这是你的臆想！”
卡洛斯仿佛听到了她内心的咆哮，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哦？是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轻快的笑意。
“那你告诉我，当你指尖闪耀着那美丽的暗紫色电球时，你看到的，是信徒虔诚的目光，还是审判官眼中贪婪的火焰？”
艾莉娅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他怎么会知道？！
她制造出那暗紫色能量球的时候，明明只有莉娜在场！
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
“你以为，你那些自作聪明的小动作，那些想要隐藏的‘异常’，真的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吗？”卡洛斯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在她耳边回响。
随着他的话语，周围的景象再次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圣洁的祈祷宫瞬间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阴森可怖的审判庭。
冰冷的石墙，锈迹斑斑的刑具，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哀嚎。
她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穿着圣女的服饰，被绑在冰冷的十字架上。
下面，是无数双狂热而无情的眼睛。
那些曾经对她顶礼膜拜的信徒，此刻脸上充满了憎恶与恐惧。
“异端！”
“不洁者！”
“烧死她！净化她！”
刺耳的叫骂声，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艾莉娅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她想捂住耳朵，却被卡洛斯牢牢地控制着，只能被迫看着那残酷的一幕。
“看啊，我的小圣女，”卡洛斯的声音带着一丝残忍的愉悦，“这就是你所守护的‘纯洁’，这就是你所信仰的‘光明’。”
“当你不再符合他们的‘标准’，当你不再是那个完美无瑕的‘圣光容器’，你就会成为他们眼中最大的罪恶。”
“他们会用最虔诚的祷文，为你献上最炙热的火焰。”
幻象中，烈焰升腾而起，瞬间吞噬了那个圣女的身影。
凄厉的惨叫声，刺破了艾莉娅的耳膜。
不！不要！
强烈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感觉自己的精神正在一点点崩溃，那些她曾经坚信不疑的东西，正在被卡洛斯无情地撕碎。
“很害怕，是吗？”卡洛斯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了些许，却更像淬了毒的蜜糖。
他的手指，冰凉地划过她的脸颊，带来一阵战栗。
“可是，你的‘异常’，你的‘不纯洁’，在我眼中，却是最美丽的‘瑕疵’，是独一无二的‘珍宝’。”
珍宝？
艾莉娅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对上了卡洛斯那双深邃的暗金色眼眸。
那里面只有一种……浓厚的欣赏？
这种扭曲的“认同”，让她在极致的绝望中，突然产生了一丝……异样的悸动。
就好像，一直以来被所有人排斥、恐惧的秘密，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理解它，甚至欣赏它的存在。
哪怕这个存在，是深渊的魔王。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被一双无形的手撕扯着。
一部分的她，那个曾经的男大学生李明，在疯狂地想要逃离这个不科学的噩梦和魔王的恶趣味。
而另一部分的她，属于圣女艾莉娅的本能，却在卡洛斯那洞悉一切的目光和蛊惑人心的低语中，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战栗与……被窥破秘密的羞耻。
“告诉我，艾莉娅……”卡洛斯的声音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你，真的甘心，成为那些虚伪者手中的祭品吗？”
“还是……选择成为我独一无二的……收藏品？”
他的话音未落——
轰！
整个扭曲的梦境如同被重锤击碎的镜子，瞬间四分五裂！
尖锐的破碎声在艾莉娅脑海中炸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