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他身上冷冽而独特的幽香，让艾莉娅的鼻息都带着一丝颤抖。
她瘫在床上，指尖冰凉得像刚从雪地里捞出来。
腹部那块被他留下的魔纹，此刻却灼热得像是要烧穿她的皮肤，一下，又一下，剧烈地跳动着。
脑海中，像坏掉的复读机一样，反复回荡着他刚才的话语。
混沌……
雕琢……
属于我的你……
每一个词，都像一根尖锐的冰锥，扎进她的脑子里，搅得天翻地覆。
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彻底淹没。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活生生扒光了所有伪装，连同灵魂一起，赤裸裸地暴露在这个恶趣味魔王的面前，任由他审视，玩弄。
然而，在这极致的绝望和冰冷中，一丝极其诡异的、细微的念头，却像从冻土中顽强钻出的植物，悄然萌芽。
难道……这才是她在这个世界，真正的“真实”？
一个不被圣光接纳，却被深渊垂青的……怪物？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打了个寒颤。
救命！她到底在想什么啊！
卡洛斯似乎很享受她此刻的失魂落魄。他悠然地转身，为自己又倒了一杯猩红的酒液。
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艾莉娅蜷缩在被窝里，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抵御那无处不在的压迫感。
她回顾着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种种。
在教廷，她是高高在上的圣女，是完美的符号，是行走的圣光容器。所有人都对她顶礼膜拜，所有人都在她面前表现出最虔诚的姿态。
可是，没有人问过她想不想要。
没有人关心她在那身华丽圣袍下的灵魂，是不是在哭泣。
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听话的、纯洁的、符合他们想象的工具。
而在这里……
在这个魔王的巢穴，她被囚禁，被威胁，被当成宠物和藏品。
可偏偏是这个囚禁她的魔王，看穿了她所有的伪装，听懂了她所有的腹诽，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灵魂里那些被视为异端和不洁的东西。
这种对比，荒谬得让她想笑，却又让她感到了更深的恐惧。
“你为何如此抗拒混沌这个名字？”
卡洛斯平淡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晃动着手中的酒杯，猩红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一道道妖异的痕迹。
艾莉娅把头埋得更深，不去看他。
“难道你不觉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引诱的笑意，“混乱与无序，才是生命最原始、最真实的状态吗？”
“就像你那无法被定义的灵魂一样。”
艾莉娅的身体僵住了。
因为他说中了。
她的灵魂，确实无法被这个世界定义。
“看来，你有很多话想说。”卡洛斯踱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埋在被窝里的头顶。
“为什么不抬起头，告诉我呢？”
艾莉娅的肩膀抖了一下。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他愿意听我说这些？
教廷那些人，他们只想要一个完美的圣女符号，而他……他想要的是我……是这样的我吗？
即使是被他玩弄，这种被看到的感觉……
好可怕……
又好奇怪……
她感觉自己的心理防线，正在被这个恶魔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一点一点地拆解。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盈满水汽的漂亮眼眸，此刻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倔强和混乱。
“你只是觉得我……有趣，对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服的颤抖，“就像……就像一件新奇的玩具？”
“玩具？”卡洛斯闻言，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悦耳，却让艾莉娅的头皮阵阵发麻。
“小宠物，你的比喻总是这么……缺乏想象力。”
他俯下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挑起她的一缕长发。
“玩具会腻，会旧，会被随手丢弃。”
他的目光，深邃得像一口不见底的古井，牢牢地锁着她。
“而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只会随着工匠的精心雕琢，变得越来越珍贵，越来越……独一无二。”
艾莉娅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美得不似凡人的脸，看着他那双倒映着自己惊惶模样的暗金色眼眸。
她突然发现，自己对他的纯粹恐惧，似乎……变质了。
那恐惧依旧存在，像地基一样深厚。可在这地基之上，却又长出了许多别的东西。
有对他洞悉一切的依赖。
有对他强大力量的向往。
甚至还有一种连她自己都感到羞耻和恶心的，被他关注、被他独占的……病态的渴望。
她猛地向后缩了一下，仿佛想逃离这可怕的认知。
她的动作似乎取悦了卡洛斯。
他嘴角的弧度更深了。
他松开她的发丝，转而用指背，轻轻碰了碰她冰凉的脸颊。
那微凉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
她以为他会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更过分的事情。
然而，他只是维持着这个动作，静静地看着她。
可这无声的注视，却比任何话语都更具压迫感。
艾莉娅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滚烫。
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正“砰、砰、砰”地疯狂打着鼓，像是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完了。
她真的完了。
她正在被这个恶魔，一点一点地……养成。
从心理，到认知，再到情感。
他正在用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将她重塑成他想要的样子。
而最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再升起最初那种决绝的、拼死的抵抗意志。
“你看，”卡洛斯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满意，“你已经开始习惯了。”
他收回手，仿佛刚才那短暂的亲昵从未发生过。
“习惯我的存在，习惯我的触碰，很快……你就会习惯，由我来定义你的全部。”
他转身，走向房间深处的书架，随手抽出一本厚重的、不知是用什么皮革装订的古籍。
“从明天起，我会教你如何去感受、引导、并最终掌控你体内的混沌。”
他翻开书页，头也不抬。
“我希望我的作品，不只是一件美丽易碎的陈列品。”
“她必须……拥有与之匹配的、毁灭一切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