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一切的力量……
这句话，扎进艾莉娅的脑子里。
接下来的几天，卡洛斯没有再出现。
他就像一个投下巨石后，便好整以暇地站在岸边，欣赏着水面涟漪的恶劣看客。
艾莉娅被独自留在那个华丽得如同囚笼的房间里。吃穿用度，皆是顶级，甚至还有魔族侍女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可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养在玻璃箱里的蝴蝶，翅膀上被钉上标签。
她时常会蜷缩在窗边那张巨大的躺椅上，看着窗外那片永恒不变的、扭曲而诡异的魔界天空。
腹部的魔纹不再像最初那样灼痛，而是变成了一种……恒定的微热。像一块永远无法冷却的烙铁，时刻提醒着她，她身上已经有了属于那个恶魔的印记。
恐惧依旧是主旋律。
但在这片恐惧的汪洋之下，一些奇怪的东西，正在悄悄滋生。
她会忍不住去回想卡洛斯说的每一句话。
救命！她好像被这个大反派给PUA了！
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竟然会……好奇。
好奇那个男人除了玩弄她之外，还会做些什么。好奇他那座巨大的、冰冷的黯狱堡里，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这种窥探欲，让她自己都感到毛骨悚然。
房门被轻轻敲响。
一名身着黑色制服的魔族侍女恭敬地站在门外，低垂着头。
“艾莉娅大人，主人请您去他的书房。”
艾莉娅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书房？
跟着侍女穿过幽长而安静的走廊，两旁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壁灯，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最终，她们停在一扇比她房间大门更加厚重、雕刻着繁复魔纹的黑曜石门前。
侍女推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艾莉娅站在门口，往里看了一眼。
这里，就是魔王的书房吗？
没有想象中的阴森恐怖，反而……充满了某种知识与岁月的沉重感。
高耸入顶的书架，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上面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各种材质的卷轴和书籍。空气中弥漫着古旧羊皮纸和一种奇异墨水的混合香气。几颗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魔晶石悬浮在半空中，照亮了整个空间。
卡洛斯正背对着她，站在一张铺着一张完整世界地图的黑石长桌前。
他只着一件剪裁合体的暗色长衫，银灰色的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这让他身上那股压倒性的气场收敛了几分，却多了一丝……学者的气息？
魔王居然还是个文化人？
“过来。”
他没有回头，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艾莉娅攥了攥拳，指尖冰凉。
她磨磨蹭蹭地走过去。
走到桌边，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张巨大的地图吸引。
那上面，不仅有她熟悉的圣·艾蕾西亚教国和魔王领，还有许多她闻所未闻的大陆和岛屿。许多地方，都被用猩红色的墨水，画上了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叉。
“你不好奇，我为何要征服这个世界吗？”
卡洛斯终于转过身，那双暗金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她。
艾莉娅的呼吸一滞。
她当然好奇，但她敢问吗？
“是为了……更多的土地？还是……奴役所有人类？”她小心翼翼地猜测着。
卡洛斯闻言，竟轻轻笑了一下。
那笑容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土地？奴役？”他摇了摇头，像在听一个孩童天真的笑话。“那些，不过是低等魔物才会追求的、最原始的欲望。太过……无趣了。”
他伸出手，拿起桌上一卷不知尘封了多久的古老卷轴，在艾莉娅面前缓缓展开。
卷轴上，用一种古老的文字，记载着一段历史。
“圣历347年，圣光天域降下神罚，以‘净化异端’为名，将富饶的西境之国，彻底从地图上抹去。三千万生灵，一夜之间化为焦土。”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那段冰冷的文字。
“而教廷的史书上，只会告诉你，那是一场伟大的圣战，是为了捍卫圣光的纯洁。”
艾莉娅的心，狠狠地沉了下去。
“我……”她想反驳，想说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卡洛斯打断了她。“你在想，这是我为了动摇你而编造的谎言。”
他随手将卷轴丢在桌上，又拿起另一本厚重的典籍。
“圣历521年，大饥荒席卷北地。教廷非但没有开仓赈灾，反而以‘神之考验’为由，收缴了信徒最后的余粮，用以修建那座至今仍金碧辉煌的圣光大教堂。”
他翻开书页，里面甚至还夹着一张泛黄的、描绘着当时惨状的素描。
“而史书上，只会赞美信徒们的虔诚与奉献。”
艾莉娅的脸色，一寸寸地变得苍白。
“我所做的，”卡洛斯的声音，像魔鬼的低语，在寂静的书房里回响，“不过是想把这个被谎言包裹了数千年的世界，打碎，然后……重塑。”
重塑？
艾莉娅的大脑“嗡”的一声，有些空白。
“圣光天域，用他们那套虚伪的‘秩序’与‘善恶’，给这个世界所有的生灵，都套上了一层无形的枷锁。”
卡洛斯缓步走到她面前，那双暗金色的眼眸里，燃烧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疯狂的火焰。
“他们压制强者的天性，颂扬弱者的顺从。他们扼杀真实的欲望，鼓吹空洞的奉献。他们将世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温顺的牧场，而他们，就是高高在上的牧羊人。”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极致的傲慢与不屑。
“而我，厌倦了这场闹剧。”
“我要做的，就是摧毁这座牧场，砸碎所有的围栏。让狮子回归森林，让绵羊……认清自己的命运。”
“我要建立一个全新的时代。一个只遵循力量与真实的时代。在这里，强者不必再伪装自己的爪牙，弱者也不再有资格用虚伪的道德来绑架强者。”
“我要让这个世界，回归它最原始、最真实的面貌。”
艾莉娅被他这番惊世骇俗的宏图震得说不出话来。
她从他这番话里，听出了一丝……颠覆的快感。
那些对虚伪规则的厌恶，对既得利益者丑恶嘴脸的鄙夷，在这一刻，竟然与一个魔王的理论，产生了禁忌的共鸣。
我悟了！他根本不是什么魔王，他就是个想把世界格局推倒重来的革命家啊！
腹部的魔纹突然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一圈暗紫色的光晕，隔着衣料，清晰地显现出来。
那股被他命名为混沌的力量，在她体内疯狂地奔涌、冲撞。
但这一次，没有痛苦，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欢欣鼓舞的雀跃？
它在……呼应他的话？
她的力量，竟然认同这个恶魔的理论！
“可是……绝对的……绝对的力量……”她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只会带来……绝对的腐化”
她的话音未落，卡洛斯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他低头，看着她小腹上那圈明亮得有些刺眼的光晕，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然后，他抬起眼，看向她那双写满了震惊、混乱和恐惧的漂亮眼眸。
“一个有趣的论点。”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隔着薄薄的衣料，轻轻覆在了那片灼热的魔纹之上。
“那么，”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笑意，和不容抗拒的占有，“我们就一起，来亲身验证一下，这个论点是否正确，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