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有什么更高明的见解吗？”
卡洛斯那带着一丝期待的问询轻轻搔刮着艾莉娅的耳廓。
那语调不高，但是对艾莉娅来说足以压过大厅内其他魔将们略显粗重的呼吸。
她的指尖微微蜷缩。
被如此期待，被猛地推到风口浪尖。
这种感觉，陌生，又带着一丝丝危险的刺激。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刚刚那个高效到让魔族都侧目的矿工管理方案，还有卡洛斯那毫不掩饰的欣赏。
一种强烈想要再次证明自己价值的冲动压倒了心底所有残存的犹豫。
她轻轻调整了一下坐姿，扶在王座扶手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些。
“陛下。”她开口，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
“我认为，直接清剿蜥蜴人，不仅费时费力，还容易激发西境沼泽其余生物不必要的敌意。”
她组织着语言，回忆着刚刚回忆中的内容，以及那些在地球时学过的历史、策略游戏的知识。
“蜥蜴人社会结构相对原始，我大胆推测，其内部必然存在着强弱部落之分，以及潜在的权力纷争。”
大厅内安静得落针可闻。一些魔将的脸上，露出了你在说什么鬼的表情。
艾莉娅选择无视。她继续说道：“我们可以尝试接触其中较为弱势，或者说，更有野心的一支。”
“向他们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援助，比如武器、食物，甚至可以向其领袖许诺，帮助他们成为整个沼泽的新统治者。”
“然后，让他们去替我们统一蜥蜴人部族。我们只需坐山观虎斗，最终掌控那个被我们扶植起来的代理人即可。”
“如此一来，不仅能以最小的代价解决蜥蜴人的问题，还能在沼泽地带埋下一个受我们控制的棋子。”
她说完，微微垂下眼帘，等待着判决。
大厅中，部分习惯了用拳头说话的军事魔将，脸上露出了些微的不适。这种弯弯绕绕的计策，让他们感觉有些烦躁。
格罗姆此刻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消化这番言论。
而迪米特里，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简直像是吞了一百只苍蝇。
“呵……”王座上的卡洛斯发出一声轻笑，打破了凝滞。
他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发出细微的声响。“代理人战争？有点意思。”
他没有直接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用那双暗金色的瞳孔注视着她。
艾莉娅的心又提了起来。难道这个方案不够惊喜？
会议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中继续。
接下来的议题，涉及新征服区域的资源分配和劳力管理问题。
一位魔将刚刚汇报完毕，提出要将所有俘虏的青壮年全部贬为最低等的苦役，用最严酷的方式压榨他们的剩余价值。
简单粗暴，非常魔族。
卡洛斯听完，不置可否，目光却又一次飘向了艾莉娅。
那意思很明显：你呢？
艾莉娅：“……”
但那种被期待、被需要的奇异快感，又一次让她无法抗拒。
她定了定神。
“陛下，关于劳力管理，我认为单纯的压榨并非长久之计，反而可能激化矛盾，导致管理成本上升。”
“哦？”卡洛斯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
“我们可以引入‘绩效考核’制度。”艾莉娅语出惊人。
“绩效…考核？”一位主管内政的魔将，发出了困惑的低语。这词儿太新鲜了，听都没听过。
“是的。”艾莉娅点头。“为不同工种设定明确的工作量和质量标准。超额完成的，给予奖励，比如更好的食物、更短的劳动时间，甚至……一定程度的自由支配时间。”
“而对于那些无法完成指标，或者消极怠工的，则施以惩罚。但惩罚不宜过度，要让他们看到‘努力就有回报’的虚假希望。”
“同时，我们还可以设立‘内部举报激励’机制。”艾莉娅抛出了第二个炸弹。
“鼓励他们互相监督，举报那些怠工、私藏物资、甚至有反抗意图的人。举报者可以获得奖励，而被举报者及其所在的小组，则要承担连带责任。”
“如此一来，他们内部将无法形成有效的团结。为了争取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优待’，为了不被连累，他们会主动监视彼此，甚至互相倾轧。”
她越说越流畅，仿佛不是在讨论如何管理俘虏，而是在进行一场别开生面的学术研讨。
腹部的魔纹，随着她情绪的逐渐亢奋，光芒也愈发明亮，隔着衣料，似乎都能感觉到那股灼人的热意。
这种感觉……竟然有点上头。
在场的魔将们，已经从最初的轻蔑和不解，转为了深深的震惊，甚至是一丝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这些计策，听起来不带半点血腥，却比直接的刀剑和酷刑，更让人从骨子里发寒。
这塔玛圣女？
迪米特里的脸色惨白，额角甚至渗出了冷汗。他引以为傲的那些残酷手段，在这个前圣女层出不穷的阴损计谋面前，简直像是小孩子过家家，幼稚又可笑。
他感觉自己的脸被打得啪啪作响。
会议的后半程，几乎演变成了卡洛斯对艾莉娅的一场单方面的考较与引导。
每当有棘手的内政或附属种族管理问题被提出，卡洛斯总会用带着一丝蛊惑的语调，轻轻地问一句：“艾莉娅，你怎么看？”
而艾莉娅，也从最初的些微紧张，到后面逐渐沉浸在这种指点乾坤的奇异快感之中。
她将那些属于现代社会的功利主义与权谋算计，在这个异世界，以一种扭曲而高效的方式，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她开始享受这种用智慧而非虚无缥缈的圣光获得认可的感觉。
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提出的某些建议，其核心思想带着一种连在场魔族都感到陌生的特质——并非纯粹的冷酷邪恶，而是以一种更精巧、更玩弄人心的方式，去颠覆固有的秩序。
终于，当最后一个议题讨论完毕，魔将们如释重负，准备躬身行礼退下时，卡洛斯却并未立刻宣布散会。
他慵懒地靠在巨大的黑曜石王座上，暗金色的瞳孔在艾莉娅身上停留了片刻，嘴角缓缓勾起满意的弧度。
“今天的会议，很有趣。”他缓缓开口，那平淡的语调中，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权威，清晰地传入每一个魔将的耳中。
“艾莉娅的很多想法，都让我……耳目一新。”
整个大厅，死寂一片。
所有魔将都僵住了，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愕然。
魔王陛下，这是在……公开夸奖这个人类女人？！
艾莉娅的心脏，在听到那句耳目一新时，猛地漏跳了一拍。
紧接着，一股混合着病态满足与极致亢奋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她。
被他认可了！
这种感觉，比过去接受万民朝拜时，那些空洞的赞美诗，要来得真实一万倍！
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扶在扶手上的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腹部的魔纹，此刻灼热得几乎要燃烧起来。
卡洛斯目光扫过下方那些神色各异的魔将，特别是迪米特里那张已经扭曲到不成样子的脸，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喜欢这种感觉，喜欢看他选中的收藏品，绽放出令所有人都为之侧目的光彩。
哪怕，这光彩是漆黑的。
“那么，”卡洛斯的声音再次响起，“今天的会议，就到此为止吧。”
他顿了顿。
“关于后续相关事务的具体执行，艾莉娅，你拥有随时向我提出建议的权力。”
什么？！
如果说之前的夸奖只是让魔将们震惊，那么这句话，简直就是在他们心头投下了一颗炸雷！
一个人类，一个前圣女，竟然被赋予了如此之高的权限？
这在魔族的历史上，从未有过！
艾莉娅自己也懵了。她只是……只是想证明自己有用而已啊！这……这权力给得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卡洛斯，却对上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暗金色眼眸。
“我的东西，自然要与众不同。”
卡洛斯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用那只有艾莉娅能听清的音量，在她耳边低语。
那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让她不受控制地打了个激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