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在透过毛玻璃看世界,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一片。
轮廓还在,细节却是漫漶不清的。
一个漆黑的老人坐在椅子上,毫无动静,像是门外葬进坟墓的尸体爬了出来,坐在椅子上散发着淡淡的腐朽的死气。
“呜哇,这里真的有人诶。”
一个金色的女孩跑了进来,在望见椅子上的老人的时候身形一滞。
“打扰了,我可以在这里玩吗?”
旁观着的艾德里尴尬的笑了笑。
谁家正经小孩会在墓场玩耍。
明显漆黑的老人也是这样认为的。
“小孩子没事儿往这里跑什么,快点出去吧。”
“可是老头子你好像很孤独诶。”
话音刚落,整个屋子里的气氛仿佛结成了冰。
“谁要你这孩子担心,给我滚出去!”
女孩最终还是离开了。
艾德里望着女孩金色的背影,总觉得有点熟悉。
这下这孩子应该不会再过来了吧。
老人与艾德里都这样想着。
然而事实却完全相反。
翌日,女孩金色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老人与艾德里面前。
“唔姆,老头子你的屋子好臭哦。”
女孩自说自话的打开了屋子的窗,她摇晃着手中的小布袋,语气欢快的说:
“今天我给你带茶叶来喽,这样你屋子里的怪味就会少很多啦。”
……
女孩每一天都会来到墓园,有时会带来一些茶叶,有时候只是跑过来陪老人说话。
虽然做的事都微不足道,但艾德里作为旁观者能清楚的感受到老人身上那种腐朽气息的褪去。
而随着回忆的进行,女孩的身影也逐渐清晰。
是露米。
艾德里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女孩会不厌其烦地过来墓场。
她刚被自己收养的时候,总是与周围的孩子们融入不到一起。她永远都是在孩子群体之外,就像一个旁观者。
或许正是因为老人与她同样的孤独感,才会让她与老人成为朋友吧。
……
冬天过半,小屋外地积雪囤积了几天,厚厚地像是雪白的棉被。
已经没到了女孩的膝盖。
女孩艰难地移动到小屋内,她的鼻尖冻得通红,像一颗小巧的樱桃。她拉了一下脖子上缠着的围巾,露出自己的笑容来。
她的金色头发被北风吹得乱糟糟的,但她只是将其挂在耳后,没有过多在意。
她搓搓手,从怀里掏出白色的羊毛护膝。
“送给你老头子,你最近总是不出门,肯定是膝盖疼得厉害吧。”
她嘟着嘴,偏过头说道:
“早就发现你把自己腿快包成水桶了,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哦,老是帮你铲雪太麻烦啦。”
艾德里一愣,随即便笑起来。
他的女儿总是这么细心敏锐呀。
女孩说完,把羊毛护膝往老人腿上一扔,转头就跑出了门。
老人双手摩挲着白色的护膝。
很粗糙的做工,但是羊毛却是选的很仔细,都是细密的绒毛,戴进去完全不会透风。
很温暖。
……
冬天很快过去,老人也久违的出了墓场。
艾德里跟在老人身后,看着老人买完日常用品后却是踌躇在一个地摊旁边。
他探头一看。
是卖的一些手工小饰品。
踌躇良久,老人最终买下了个由铜线编成的胸针。
上面编着一朵小小的菊花,铜线间的琥珀色玻璃倒是有几分巧思。
他也想,给女孩一个回礼。
老人走在回去的路上,步伐轻快,散发着不同于往日的精神气。
“守墓人先生,您的腿还好吗?”
一个模糊的身穿护工衣裳的女性拦住了老人。
“啊,不下雨下雪的话还是不错的。”
老人随意的回答道。
“其实啊,诊所里也有关节炎的老人最近好了不少呢。”
“他们说把黄水仙煮过之后当成膏药贴在身上就会舒服很多哦。”
那女性温柔的说着,说完捂住嘴笑了笑道:
“其实这东西也没有根据啦,最好还是不要相信这些偏方的好呀。您有什么问题的话要多来找我们哦。”
“嗯。。。”
艾德里看着老人皱了皱眉,最终绕过护工离开了。
他望了一眼女性的背影,跟上了老人。
……
最终老人还是买了一盆黄水仙,将它放在窗台边晒着太阳。
像是买了一盆普通的盆栽。
“老头子,这花有毒,你要注意安全哦。”
露米挑弄着黄水仙纤细的绿叶,警告着老人。
“小姑娘也不要乱碰。”
老人作势打了一下女孩的手,吓得女孩将手一缩。
“那卖花的女人和我讲过注意事项的,老头子我还没有老糊涂呢。”
他颇为自得的说着,顺手揉了揉女孩的头。
“我看你早就老糊涂了。”
女孩看上去颇为不爽地摇头甩开他的手,向他吐了舌头转身离开了。
老人望着女孩的背影,目光里透着怜爱。
“老头子也不能总靠孩子照顾啊。”
……
这是女孩最后一次来到这个小屋。
这也是老人在这个世界上待过的最后一天。
女孩伸手抚摸着黄水仙的绿叶,手中微微闪烁着青色的光芒。
那是魔力。
艾德里原本轻松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
是她诱导老人死亡吗?
他的亲人,他的女儿。
一个异端审判官的女儿,是一个魔女。
……
艾德里回到现实,窗外已经是一片漆黑。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狭小的小屋里,照在老人紧握的左手上。
那里在月光照耀下闪烁着琥珀色的光。
那是还没有送出的胸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