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教堂的尖顶刺破了靛青色的天穹。钟楼上的十字架在月光下泛着冷铁般的光泽,仿佛一柄悬于尘世之上的利剑。
彩绘玻璃窗后的烛火早已熄灭,那些白日里绚丽的圣经故事此刻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石砌外墙爬满常春藤,夜风掠过时,叶片便发出窸窣的响动,像无数细小的手掌在拍打这幢沉睡的建筑物。
橡木大门虚掩着,神父打着油灯缓缓踱步到门前,举起手将它关闭。
他回头,走廊深处传来滴答的滴水声,缓慢而固执的重复着。
“里奥。”
中殿的角落里显现出艾德里冷冽的面容。
神父被他吓得一个趔趄,手中的油灯晃荡几下,映得两人的影子在墙壁上颤动,又很快平静下来。
“艾德里你该改一改你这吓人的风格。老年人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神父拉过脚边的椅子,弯腰坐了上去,虽然他语气中透着责怪,但他的声音依旧是平静而温和的。
“魔女的踪迹,找到了吗?”
“找到了。”
艾德里深吸一口气,随即缓缓说道。
“但是是我女儿。”
“那你的意思是你的女儿,就是隐藏着的魔女。”
“可是我的女儿不会做这种事。”
神父皱了皱眉,问道。
“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作为一个异端审判官,有点过于多愁善感?”
“但是制造暴风雪的魔女绝不会是她,她待在这里的两年里也没有出过什么乱子!”
艾德里从喉咙里挤出字来,他的声音很大,像是这样就可以说服神父。
“原谅我的多愁善感神父,关于我的女儿,你所知道的事情也有很多。墓场里的守墓人只有她愿意常常去照顾;我半夜巡逻完回家的饭菜都是她来制作;工厂旁累倒的工人是她送去诊所;就连你的布道活动也常常是由她来帮忙组织。”
“她绝不是不顾城里的人,突然引发暴风雪的魔女。”
“虽然不可否认她是魔女的事实,但是一定有藏在更深处的魔女存在。以我们维斯比的守备力量,对付复数的魔女绝不可能!”
“已经有一名圣骑士在赶往这边了。”
神父慢条斯理地说道。
“至于你的女儿,我们都知道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温柔,阳光,热爱生命。如果不是因为她是一个女性,我恐怕早就推荐她去做圣骑士了。凡有这样的品格的人,虽然是魔女,但是也绝不是什么可恨的人。”
“但是不排除她会与魔女合作的可能。”神父冷冷的说道。
“魔女之间是姊妹,情谊于她远胜你我。看紧她,我会找来更多的战斗力。”
可是如果等到了圣骑士的到来,我的女儿露米还有可能活下来吗?
艾德里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出教堂的,他心里惦记着他的女儿。
他是父亲。
推开家门,露米笑颜如花的接过他身上沉重的大衣,将他迎到桌边。
桌上是她热好的饭菜。
这不是什么多愁善感,这是一个父亲对自己女儿的爱。
……
神父戴着他常年放在衣兜里的老花镜,伏在桌上借着灯光在纸上细细地写着。
她是一个善良的女孩,虽然是魔女,但是他却很难轻蔑的用魔女来代称她。
一个女孩跋山涉水的逃到这里,经历了什么已经无从知晓,但是绝不会是温柔的经历。
而在经历了这些之后,仍然愿意温柔的对待他人。
怀有这种觉悟的正是这个魔女。
她的名字叫露米。
她值得尊重。
“我的儿子,我们是圣职者,现在的我们已经无法改变世界,但是我们还能做到拯救。给予陷于黑暗苦痛中的善良者希望,给予那些活在奢靡与享乐的邪恶者烈火。”
“不论身份与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