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维斯比失去了她的治安官与守墓人。
雨水顺着露米的帽檐滴落,打在她紧握的双手上。她站在新挖的墓穴旁,听着神父里奥念诵最后的祷词。父亲——艾德里治安官的棺材被缓缓放入地下,六名城里的老人担任抬棺人,他们的手臂因重量而颤抖。
"尘归尘,土归土..."
露米咬紧牙关,不让眼泪落下。父亲教导过她,治安官不能在人前示弱。她的目光扫过参加葬礼的人群——铁匠史密斯一家,杂货店老板汤姆森,酒馆老板娘玛莎...几乎整个维斯比的人都来了。
他们脸上带着真实的悲伤,但露米也能看到隐藏其后的忧虑。父亲是维斯比城三十年来唯一的治安官,现在他走了,领主也不会在意这个偏远地方,谁来保护他们?
那群整天都待在城墙上只懂得守门的士兵吗?他们只愿意听领主的话。
"露米小姐。"神父结束仪式后,镇长克莱顿走到她身边,摘下帽子擦了擦光秃头顶上的雨水,"镇上委员会想和你谈谈。明天上午十点,在中心广场。"
露米点点头,雨水顺着她的金色马尾辫流进衣领,"我明白,镇长。关于接任治安官的事。"
克莱顿惊讶地挑了挑灰白的眉毛,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离开了。露米最后看了一眼父亲的坟墓,转身走向自己的家。雨水和泥土沾满了她的靴子,但她的步伐坚定。
打开吱呀作响的门,和往常一样。露米推门而入,熟悉的烟草和皮革气味扑面而来。父亲的办公桌上还摊开着昨天的案件记录,他的椅子微微后倾——他总是喜欢那样坐着。露米的指尖划过桌面,感受着木头上的划痕和凹坑——那是三十年来无数案件、无数决定留下的痕迹。
她深吸一口气,走向墙上的保险箱。她毫无凝滞的输入密码——保险箱门弹开,里面是父亲的徽章和手枪。露米取出徽章,金属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闪亮。她将它别在背心上,感受那份陌生的重量。
"我会让你骄傲的,爸爸。"她轻声说。
第二天早晨,露米比平时早两小时起床。她穿上父亲改小的棕色皮甲——那是他去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擦亮徽章,检查了左轮手枪的弹药。镜中的女孩眼神坚毅,但脸庞依然年轻得令人心疼。十六岁,大多数女孩还在考虑玩乐的年纪,她却要担起整个小镇的安全。
中心广场里已经坐满了人。露米走进来时,嘈杂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她挺直腰背,走到台前。
"各位早上好。"她的声音比预想的更稳,"我知道你们对治安问题有担忧。"
铁匠史密斯第一个开口:"露米,我们都敬重你父亲,但...这工作太危险了。上周边境又有一队商人被抢,死了三个人。"
"我十四岁就跟着父亲巡逻,"露米说,"我能辨认每一种毒草和蛇类,能在百米外射中奔跑的野兔,知道如何追踪足迹和判断天气变化。父亲教会了我一切。"
酒馆老板娘玛莎摇摇头:"但你不是男人,亲爱的。那些歹徒不会因为你是女孩就手下留情。"
露米感到一股怒火升起,但她控制住了:"玛莎阿姨,您还记得去年冬天那个醉汉在您酒馆闹事吗?是谁制服了他?"
玛莎愣了一下:"是……是你。但那次艾德里就在旁边…"
"不,他当时在追捕偷马贼,三天不在城里。"露米环视众人,"我独自处理了那个案子,就像过去两年里我处理过的十几个小案件一样。父亲信任我,现在我需要你们的信任。"
讨论持续了一小时,最终镇长举起手:"投票吧。赞成露米接任治安官的请举手。"
露米屏住呼吸。一只手,两只手...慢慢地,大多数手都举了起来。她松了一口气,但随即意识到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两周,露米忙得脚不沾地。她每天黎明前就骑马巡逻边界,中午回镇上处理纠纷,晚上整理案件记录到深夜。镇民们起初的怀疑逐渐变成了谨慎的接受——至少她比没有治安官强。
第三周的星期二,神父在艾德里的办公室陪着露米一起整理案件,门却被猛得推开。
铁匠家的儿子汤姆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他的脸色惨白如纸。
“露米小姐!墓园的坟墓,有很多都被挖开了,里面的尸体都不见了!”
“刚才我去扫墓,发现他们都被挖开了!那些棺材……”
汤姆颤抖的声音几近嘶哑。
神父与她同时一愣,随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疑问来。
会有什么人缺德到去挖人家的坟墓,还偷别人的尸体?
不好,艾德里的尸体也在墓园!
露米一把抓起放在桌上的左轮,急切的喊道:“带路,我和神父一起去看看。”
十分钟后,露米与神父跟随着汤姆抄近道向着墓园靠近着,不详的预感在她心中酝酿。
维斯比没有陪葬品的习惯,墓园有什么东西值得去挖呢?
“神父你觉得是什么?”
神父摇了摇头,“可能有人偷尸体卖给医学院?”他的语气严肃,不像平时。“也还有更糟糕的可能性——”他没继续说下去,只是眼里更加忧郁。
墓园的铁栅栏门洞开着,门口留下杂乱的脚印。
“就在那……”
汤姆停下脚步,他的腿抖如糠筛。
露米拔出了左轮手枪,缓慢谨慎的穿过一座座墓碑,来到第一个被挖开的坟墓面前。
新鲜的泥土被胡乱堆在一旁,棺材板被暴力拆开,墓穴中则是空空如也。
露米皱眉翻过棺材板,其上有着深深的抓痕。
没有用工具?
神父走向另一个被挖开的坟墓,表情更加凝重了。
同样的情况——没有尸体,棺材被暴力拆开。
“不是盗墓贼干的。”
两人同时下了结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