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近黄昏，罕见的，冬日的天空中升起了火烧云。
海涯中学，二年六班的教室内，学生大都已走了个干净，只剩下梁小屏和齐思二人。
齐思身穿运动校服，黑色的齐肩长发在脑后扎了低马尾，着装看起来颇为精神干练，可神情里却透着一股惫色。
梁小屏这家伙——齐思打量着那名靠坐在窗台边，看起来无所事事的少女，窗外送来微风，使她的裙摆微微荡漾。
“我说，齐思同学——你不觉得我这样穿更好看吗？”梁小屏点着下巴，开口道。
“没必要。”齐思摇了摇头，“何况我也没有这套衣服。”
说着，齐思左右瞧了瞧，随后开口道：
“比起这个，现在明明还没到放学时间，大家却都已经走了个干净，只剩下我们两个，你又用了你那篡改记忆的能力吗？”
“没有篡改哦？只是稍微在合理的范围内，扭曲了知识而已。”梁小屏捂嘴笑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齐思看向梁小屏，叹一口气，“这一天里，你不停地用你的那个能力，却拿来翘跑操，翘课，作弊抄作业，甚至上课的时候被点到回答问题时，也要消除别人的记忆重新来过——然后又来找我示威一样地炫耀，简直像是小孩子闹脾气一样。”
“哎呀，其实平时倒也不至于这样得意忘形啦。”梁小屏笑道，“只不过齐思同学的反应太可爱了，让我忍不住想要试试而已。”
“所以才说是小孩子脾气，只有这种程度的话——说到底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吧？”齐思瞪着梁小屏，说道。
“欸？是觉得程度太轻了吗？”梁小屏用手指点着下巴，“让我想想看，还有什么可以做的，要不试着毁灭一下世界如何？齐思同学一定会大动肝火的。”
“我就当你是开玩笑好了。”齐思摇摇头，随后看向窗外。
梁小屏也将目光投向窗外，忽然，她咯咯笑了笑，随后开口道；
“说起来，在我这里浪费时间，真的没有关系吗？”
“什么没有关系？”齐思疑惑道。
“宋同学，他今天可是一整天都没来上学，放着不管真的好吗？”
“老师不是说了吗，他今天请病假了。”
“哎呀，明明是个无故旷课了快半个月的坏孩子，这种时候又相信起这样的话？”梁小屏指出了要害。
“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个话题。”齐思站起身来，“你要是能安分一点的话，又何至于这样？”
“原来是因为我吗？”梁小屏故作惊讶地说道，“齐思同学，你这样关注着我，我倒是很开心没错了——不对，倒不如说，是欣喜若狂的程度。”
“你怎么想……是你的事情。”齐思缓缓地，将最后一本书塞进包里。
“所以说，是我更重要吗？不管宋同学那边发生了什么事，都是无所谓的，因为我在这里，所以你都要盯着我这边——你在关注着我，凝视着我，眼里只有我，是这样没错吧？”
梁小屏的睫毛扑闪着，宛如深井般的眼里，倒映出身前之人的身影。
“梁同学，请你注意你的言辞。”齐思皱起眉头，“我管不了你在想什么，可你应该明白，我对你投注的注意力，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是一回事哦？”梁小屏笑着说道，“带着爱意的注视和带着恨意的注视，在我这里没有两样，爱和恨之所以能交织在一起，是因为它们本来就是一根线的两端。”
“我对你既没有爱，也没有恨。”齐思强调道，“只是因为我是魔法少女，有责任确认你的危险性而已。”
“不对哦，绝对不只是这样，我一定有吸引到你的部分。”梁小屏高兴地笑道，“今天这一整天里，我都在学校里用力量做着坏事，你明明一惊一乍地看在眼里，却没有阻止我，这难道不是明证吗？”
“只是恶作剧的程度而已，又没有闹出人命。”齐思摇头道，“要是这样就被你激怒，才是正中了你的下怀。”
梁小屏闻言，皱了皱眉，却有着不同的意见：
“可是啊，在人类的常识里，自我意识才是超出一切的圣域，哪怕是历史上的道德圣贤，在内心深处都有着永不见天日的秘密。因此即使是再小的窥探与篡改，对人类而言，也是非常恶劣的事哦？乃至于这种力量的存在本身，都可以是一种罪恶。”
却见梁小屏歪着头，反驳起齐思的说法：
“如果让世人知道，有哪个存在了私心的个体拥有这样的能力，那么恐怕构成人类社会本身的一切信任基础，都会开始土崩瓦解，对于人类而言，这难道不可怕吗？”
“而你，齐思同学，你居然觉得这是无关紧要的恶作剧，如果你是真心这样想的，那么这想法可一点都不像人类哦？”
齐思闻言，沉默了下来，随后无奈地笑了笑：
“真是的，明明事情都是你做的，现在却又拿着你做的事批评我吗？好吧，我承认，是我思虑不周……”
“不，这怎么是批评呢？”梁小屏的眼中，忽然染上了一抹热切，“明明从一开始，我就确信着你能具备如此潜质，才会这样想尽办法地接触你的。”
“你知道吗，我简直从来都没有这样高兴过，我所期盼的，就是这样的非人之物，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找到那条正确的道路……”
“就算你这样说，我也不会……”齐思看着身前的少女，背后忽然升起一股恶寒来，可抗拒的话语却被梁小屏打断：
“呐，听我说好吗，齐思同学，不要管那边的事了好吗？不管一会发生了什么事，请你一直像今天这样，注视着我就好了。不管你失去了什么，我都能够弥补，无论是爱人，友人，亲人，敌人——我都能够全部填补进去。”
“等一等！”听了梁小屏这一大通几近于告白的话语，齐思心中却警铃大作，“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那边的事？你知道什么？”
“欸？”梁小屏闻言，却面露疑惑之色，“你不知道吗？你不是派了那个所谓的妖精，去跟着宋同学通风报信吗？”
“啧！”齐思一咬牙，已经没心思研究梁小屏是怎么样得知自己的布置的，连忙尝试用心灵感应联系菲瑞，然而却一无所得。
“我明明已经和菲瑞搭建好了通信链接，照理来说，要是出了什么异常或者危险，它应该立马联系我的！”
“原来如此，齐思同学，这样说，其实你不知道那边发生的事吗？”梁小屏若有所思地道，“不过没关系，我对你的建议还是一样的哦，那边的事情完全没必要管。”
“怎么可能不管——”齐思低着头喃喃道，随后抬起头来，“你知道些什么，告诉我？”
“嗯……”梁小屏看着齐思，依然还是摇头，“没有必要去管，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
齐思深深看着梁小屏一眼，菲瑞的失联代表着已经出现了异常状态，记得上一次建立链接时，对方汇报正在前往郊外的矿区——
梁小屏到底知道什么——还是说，她就是幕后黑手？可自己明明最近几天都在盯着她，亦或者这其实又是一个恶作剧？
“唉——”正在思索间，却见梁小屏像是冷静了下来一般，叹一口气，“真是的，原来齐思同学什么都没搞清楚啊，害我白高兴了——不，也是我操之过急了，怎么可能这么快就……”
“好了，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让我来为你指路吧——”
话音未落，齐思已然完成了变身，化为了魔法少女白夜。
“具体的一会再说，是在矿区没错吧？”
“没错哦。”梁小屏点了点头，“等过去了，我再指点你具体的地点。”
白夜看向梁小屏，她拿不准是否能相信对方，但事已至此，眼前的线索就只剩下疑似掌握着情况的梁小屏了——
仔细想想，她说的那些话，是不是一种对自己的提醒呢？
这般思索着，白夜快步绕到身后，轻轻架起梁小屏的双臂：
“那么，我带你飞过去吧。”
“哦，对了，齐思同学，你要记住，这可是你自己要插手的——可别后悔哦？”
梁小屏略微扭过头去，看着苍色头发的魔法少女：“那么，我们走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