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傍晚的时候，接到了来自姜栩的电话。
地点照旧是昨天见面的老地方。
“这可真是一件稀奇的事，她居然能等到晚上。”
宋松文心想着，下午的时间里，由拾锦带路，四人又走访了一些街坊邻居，半日里无事发生。真难为姜栩等到晚上才来和他联系，而不是直接一枪崩过来。
吃过晚饭后，他还是借口饭后散步，一个人脱离了队伍。
来到昨日的大厦楼层，发现姜栩虽然还在这栋楼里，却把观察点位换到了天台，步枪也不知收到了哪里。
她蹲在墙角，手里捧着塑料包装的盒饭，满头满脸都是风吹日晒的痕迹，映衬着楼顶半废的装潢，反倒像是在此休憩的工地小工。
“你好慢啊。”
姜栩把饭盒往地上一丢，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我猜你是找我有事……对吧？”宋松文说道，“但我得事先声明一下，如果是你的私事的话，原则上我没有义务帮你。”
原则上——当这个词出现在官腔辞令里的时候，之后的话都最好反着来听。
“道理固然是这样讲的。”只见姜栩的红色马尾，在风中飘荡着，仿佛要与暮色融为一体，“我也没指望你会为别人的事情操心，但是，没准你以为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事实上其实和你关系重大呢？”
宋松文想了想，说道：“好，我会听着的。”
姜栩闻言，点了点头，说道：
“老实说……白天看见你带着你那一伙人，闯进那栋小灰楼时，我还被吓了一跳。”
“明明提醒过你，不要轻举妄动——不过现在看来，你是有备而来啊。”
“那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女孩，是异能者吧？你从哪里搞来的内线？”
拾锦引以为傲的打扮……在别人眼里其实是一身破烂吗？宋松文在心中为她哀悼了一句，随后说道：
“偶然遇见的，其实我也没想到。”
“偶然吗？那我就当是这样了。”姜栩叹了一口气，说道：
“在我的情报里，那个小灰楼中，存在着一个异能者集团。”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宋松文说道，姜栩的情报，的确和房东的说辞一致。
“但是……我这边有关那个异能者集团的情报，最后一次更新的时间，是十三年前，时过境迁，所以我不知道现在的那里面，究竟是一个什么状况，会不会有什么棘手的敌人。”
“你的目的……是那里的异能者集团吗？”宋松文问道，不过按照那个房东的说辞，那栋楼里即使曾经庇护过许多异能者，事到如今，在那个所谓的“刘先生”死后，也早已人走茶凉了。
“具体来讲，是放在那里的一样东西。”姜栩说道。
“东西？”宋松文闻言奇道。
“你不觉得奇怪吗？异能者集团，异能者这种被怪异依附，而随机形成的无根浮萍，凭什么这里，就能形成一个异能者集团？”
“呃……倒也不能这么说，像是你们血系家族，不也是一种异能者集团吗？”宋松文想了想，说道。
姜栩闻言，捡起一块石头，只见那石头在她五指的发力揉捏下，缓缓裂成了大大小小的碎渣，从指缝间洒下：
“看见了吗？这种程度的力量，姑且可以靠着血脉来形成维系，它是被约束在我的身体里的，相当于封装过的手雷，但民间异能者不同，他们的力量是外显的，好像是没有封装过的炸药，这一区别，决定了他们的生命时时刻刻，都在随着力量一同流逝，好像竹篮里的水一样。”
“这几十年来，委员会放着民间异能者不管，固然是不作为所致，但民间异能者，也实在难以说，可以构成一种普遍的威胁，数量稀少，没有组织，普遍羸弱，生命短暂——往往都是以孤立的个体存在，而非报团的集体——”
“但这里的情况有所不同。”
“大概十到二十多年前，有个叫刘义振的人，他掌握了某种可以从人海中，主动识别出异能者的方法，借着这一能力，他在这栋灰楼，聚集起了一票异能者，借着这伙异能者的力量从事灰产，牟取利益。”
“刘义振在异能者里算是长命的，不过说到底也活不了多久，大约十多年前，刘义振死后，留下一个普通人的儿子，名叫刘亚海，就是你昨天追踪的那个人。”
“所以……你的目标，就是那个所谓的‘识别异能者’的方法？”宋松文心中有所明悟。
“差不多……”姜栩含糊其辞地说道。
“你认为那个方法，现在传到了刘亚海手里？”
“不好说……”姜栩若有所思地说道，“说到底……刘亚海是个普通人，未必能拿得住那种东西，也可以是其他人。”
“那你认为刘亚海是普通人的依据，又是从何而来呢？”宋松文皱起眉头，却听姜栩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当然是因为他已经二十八岁了，这个年纪了还能保持身体健康，精神状况也正常，仅凭这一点我就能断定，他没有异能。而像是那栋楼的房东，未老先衰的模样，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正常人。”
“好好……我知道了。”宋松文没想到，姜栩的判断方法居然如此粗暴，“总之，不管巧取还是豪夺，你总得有个计划才行吧？”
“不……我现在并不着急。”却见姜栩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来，“这几天的观察里，比起刘亚海本身，我有了点别的，更有趣的发现。”
“怎么……你又发现了什么？”宋松文愣了愣，却假作漫不经心般问道。
“在我开始监视这里的第三天——又有一伙人，盯上了这里。”
果然——宋松文心想，那会是系统「寻找潜伏者」的任务中，所指的真正潜伏者吗？
只见姜栩甩了甩头发，抬眼看向宋松文，说道：
“就我个人的意愿而言，更希望用一种和平的，不惊扰到他人的方式，获取我的目标。”
“但那一伙人，从我观察到的蛛丝马迹而言，可未必谈得上是什么和平主义者。”
“倒不如说，他们已经在筹措暴力手段了。”
“暴力手段？”听见这个词，宋松文有些诧异。
“啊……不是什么特别的大事，大都是一些土制的武器，恰好被我看见了。”姜栩轻描淡写地说道，“还似乎安排了假扮成卡车司机之类的人物，应该是想伪装成交通事故吧？”
“另外，你们今天的贸然拜访——恐怕已经被他们看见了？”
原来她是在这里等我——宋松文心想着，他直截了当地说道：
“不用在那里吓唬我了，直接说吧，你需要做什么？”
“很简单，比起去刘亚海那里打草惊蛇，我的计划是，先把这群鬼鬼祟祟的家伙捉起来，看看他们知道些什么——”
只听姜栩缓缓说道：
“但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不行，所以得找个帮手才行，怎么样，做不做？”
“我……”宋松文思考着，“老实讲，我这一次来，只是抱着掌握情况的打算，本来是没有战斗的准备的，你说的这伙人，究竟是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你确定要我来吗？”
“放心，不需要你来战斗。”只听姜栩侃侃而谈道，“我的目的，是将那些潜伏者活捉来打听情报，到时候由我来动手，找你的原因，是要你帮我控制场面，收尾善后，免得偷袭时有人溜走，惊动正主。”
“具体一点呢？”
“比如说被我拿下的俘虏，由你来控制住……”姜栩考虑着情形，举了个例子。
“这可一点都不简单。”宋松文皱眉道，“谁知道你要捉多少人，我一个人怎么看管得过来？”
“你……只有一个人？”却见姜栩听见这话，反而愣了一愣。
“怎，怎么了？”宋松文不知为何，却被姜栩看得有些心虚。
“你都当了负责人了，别告诉我你手底下没人？”姜栩冷笑道，“至少十来个人是能拿出手的吧？”
“你……你这不冤枉我吗？”宋松文不知为何，觉得有些红脸，“人是地里长出来的吗？说有就有？我接到通知才一周不到，就算……就算去要指挥权，也没可能这么快的。”
“啧……不对，我分明看见你带着三个帮手，这你总不能抵赖了吧？”姜栩咬着牙说道。
“那是我亲戚朋友，他们纯来逛的，你把人家当成什么了？”宋松文冷笑道。
“哈？亲戚朋友？你这才上任几天，就安插起亲戚朋友来了，你自己偷偷做也就算了，还敢给我这个委员说？”只见姜栩瞪大了眼睛，振声说道。
“说了他们都是普通人，什么也不知道……”宋松文叹了一口气，终于七嘴八舌地将情况解释清楚了，只说是和亲友出游，路上不慎偶遇了状况。
“原来如此……”也不知姜栩有没有理解状况，只见她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道，“那样的话，原来的计划就行不通了……果然还是得擒贼擒王吗？”
“擒贼擒王？”
“这些潜伏者，据我的观察，肯定在铎州市有个老巢，这样的话，还是得由你帮忙才行……”
“你的意思是？”宋松文隐约有了点想法。
“没错，想个办法，直接反溯到他们的老巢去。”
“然后混进其中，想办法确定主使，最后由我来动手，拿下主使者。”
姜栩用右拳轻敲掌心，像是一锤定音一般，如此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