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银白色甲胄的骑士躺在断壁残垣之间，骑士的胸口艰难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最后一次。
忽然有一只信鸽在天空中盘旋，盘旋了两圈以后缓缓地落在了骑士的身前。
周围的厮杀声渐渐平歇，在一个金色的巨大光幕从天而降以后，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了，让人很难相信在几秒钟之前，这里是两国交战的主战场。
战争结束了吗？
圣殿骑士格洛格心中松了一口气，自己的牺牲还是有价值的，战火会在这里熄灭，这一战至少可以给卡洛斯塔帝国带去十年的和平。
他的记忆中走过了各种各样的人，如果说他在临死前还有什么遗憾的话，就是自他加入教廷，成为圣殿骑士以后，就和这些人断绝了联系，心中只剩下圣女所教导他们的正义。
他的父母，第一次心动的女孩儿，在剑术学院结识的挚友，他已经不记得多少年没见面了。
不过，至少自己的人生还算圆满，在他的守护下，这些人都能够幸福地活着，他的死是有意义的。
忽然一个人影落在了他的面前，黑色的修女服白色的面纱，这是他曾经远远仰望过的圣女，爱洛依丝。
不过圣女的样子似乎有些不对劲。
圣女原本总是挂着淡淡笑意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眉宇间也充满了厌恶，皱着鼻子似乎在嫌弃周围浓烈的血腥味。
“所以说这些凡人的战争真的是丑陋啊，一点也不优雅，还要我来处理他们的尸体。”圣女皱着眉头说道。
丑陋？
格洛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明明是为了王国的和平，骑士的荣耀而死去的勇敢战士！
“圣女殿下？”格洛格用尽仅有的力气，沙哑地呼喊。
圣女被声音吸引，看向格洛格所在的地方。
格洛格被一柄巨大的长矛贯穿了身体，鲜红的血液从伤口流出。
“啊，还有一只可怜的苍蝇活着呢。”
圣女走向格洛格，脸上带着嘲弄之意。
苍蝇？格洛格不敢相信圣女会用这种词汇来形容她的圣殿骑士。
“圣女殿下，你为何要羞辱我，羞辱这些荣耀战死的骑士？”格洛格虽然心中很是震惊，但他还是克制着情绪质问。
“荣耀？”圣女嘴角勾起嘲弄的弧度，“这些凡人有什么荣耀的，他们全部加起来对敌人造成的伤害还不如我一个轻飘飘的咒语。既然你都快死了，我就告诉你吧，这场战斗一开始就没指望他们，他们的死唯一的价值就是勾起国民对魔族的仇恨，让他们在纳税的时候毫无怨言！”
“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我们的牺牲毫无价值?”格洛格胸口剧烈的起伏，如果这些一开始就注定要这样的话，那他的牺牲算什么？他的战友的牺牲算什么？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你看看你们都做了什么，即使十个士兵也拦不住一个魔族的脚步，而我一刻钟的功夫就解决了所有。你觉得他们的死有什么意义？”圣女的脸上满是不屑，“炮灰就要有炮灰的觉悟，给主角当背景板就够了，如果不是他们的无能怎么能凸显我的伟大呢？”
“你！”格洛格气血翻涌，他挣扎着想要起身，那个平日里圣洁的圣女此刻丑陋得如同世间最恶毒的巫女。
他真想起来给那张他曾经无比崇拜的脸上来上一拳，可惜他做不到。
“呀啊呀呀，凡人就是粗俗呢，都快死了好不肯接受现实。”圣女摇着头走到格洛格面前，“你看你连给我一拳的力气都没有，这样软弱的你们，对于这个王国有什么意义呢。”
格洛格最终还是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焉了下来，他虽然很想说“骑士的荣耀不容玷污”，但转刻想到骑士的荣耀是靠自己捍卫的，就感到深深的无力感。
如果想要反驳她，就是以骑士的方式打败她，而不是躺在地上想要证明什么。
“不过也不要那么伤心嘛，王国肯定还是会歌颂你们的丰功伟绩的，好让越来越多的凡人来参与这场没有意义的战争。”圣女心情愉悦，这种羞辱弱者的感觉让她的心理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格洛格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跟之前的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的心里满是不甘。
他想起了出征前的那个晚上，他和他的战友们围坐在一个火堆前，那群勇敢的战士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在火堆前对着圣女起誓绝对退缩。
但是他们最后都拿出怀里最珍视的那张照片，眼里满是眷恋。
见格洛格没有说话，圣女以为格洛格已经死了，她有些意兴阑珊地打了个哈欠，喃喃自语：“看来有必要向教皇加增税收呢，我我最近战斗的频率越来越高了，那些凡人必须好好地补偿我才行。”
声音渐渐远去，格洛格已经不想继续挣扎，他感觉到自己的体温正在一点一点地流失，他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你甘心吗？”
忽然有一个声音在他的灵魂深处响起，带着一股神奇的魔力，让他的意识渐渐地苏醒。
“不甘心又如何呢？我已经要死了。”
“如果我给你一次新生的机会呢？”
“我的伤势已经难以痊愈了，即使是圣女，也不可能治愈我了。”格洛格并未怀抱太大希望。
“是啊，你的肉体已经残破不堪了，即使是神明，也救不了你了。”声音继续说。
“是啊，已经结束了。”格洛格心情复杂，他就要带着遗憾死掉了，而那些迫害者，依旧轻松写意地活着。
“可是，我是魔鬼。魔鬼可以做到神做不到的事情，因为魔鬼无所顾忌，无所不用其极。”声音幽幽地开口，带着一丝惹人堕落的挑逗。
格洛格本能地想要抗拒魔鬼，但是他想到刚才圣女在他面前藐视的眼神，似乎和魔鬼无异。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算是为魔鬼效力了许多年。
“那么，代价呢？”格洛格知道，跟魔鬼做交易，势必要付出什么代价。
“现在对你来说，还有什么不能付出的代价呢？你需要向那些蔑视你的荣耀，涂炭生灵的恶人复仇，你需要点燃黑夜中的火炬，你需要一个机会，由你自己来定义正义。”魔鬼的声音轻飘飘地落在格洛格的耳中。
格洛格知道跟魔鬼做交易并非什么明智之举，但是魔鬼已经吃定了他这一点。
是的，他现在别无选择。
“好，我们交易吧。”在意识的最后一刻，格洛格回答。
黑暗中似乎有人影在攒动，嘶哑的笑声越来越大，最终淹没了这个世界。
在格洛格的意识之外，他身体所在的废墟之中，只见长矛似乎被一股奇异的力量生生从格洛格的身体里拽了出来，伤口开始愈合，血肉仿佛活了过来，生长，延伸，彼此触碰后粘合在一起。
不单单是这样，格洛格的骨架也在发生变化，原本魁梧的身躯开始扭曲变小，最终定型成为一个纤瘦的身影，五官开始扭曲，头发在变长，胸部也慢慢有了规模。
一个黑影出现在格洛格变化之后的身影面前，停留了一会儿以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躺在废墟之中的少女的胸脯缓缓地起伏，诚如魔鬼所言，生命之力重返格洛格的身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