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折月笑了，他无奈地摸了摸妹妹的脑袋。
“傻丫头，想什么呢。”
苏焰绫也跟着笑了，她唇角微微勾起，像是一弯月牙。
“哥，我饿了。”嘴唇轻抿，她看着苏折月说道。
阳光就打在她的侧脸上，反射出柔柔的光线，像是上好的玉石。
“好。”
苏折月连连点头，绕着床沿走到另一边，手指有些微微颤抖。他将保温桶打开，先是试探了一下里面的温度，确定差不多刚刚好之后便拿起了小勺子，准备喂她。
“哥，我自己能吃。”
却不料苏焰绫秀眉微蹙，口中竟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握着勺子的手臂僵硬了一瞬，苏折月脑袋里一瞬间闪过很多种想法。
是长大了，有自尊心了？还是觉得太麻烦他了而有些愧疚？苏折月不知道，但他看了眼妹妹手上还没有取下的留置针，纤细如树枝般的手指，目光微微黯然，最终还是果断地摇了摇头，抬眸看着妹妹，嘴角勾起一抹讨好般的笑。
“乖，听话，你才刚做完手术，身子还很虚弱，我来喂你吧……”
说着，他用另一只手撑着病床，想让妹妹的上身仰起一点，他好方便喂食。
“哥！”她忽然提高声音，“自从爸妈走后，你总是这样！我都十八了——”
闻言，苏折月微微低了低头。
“焰绫，现在还不行，你身子还很弱，需要休养……”
他低声打断，目光不自然地挪到了一边。
“等你能出院了，这些事哥就不干预你了。现在先听话，好吗？”
他知道对方指的是那些事情，因为妹妹的身体原因，他必须得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身边。包括且不限于吃饭、上厕所、乃至是洗澡的时候。至少都得他帮妹妹走到目的地。
在过去，他们小时候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现在妹妹都已经长大了，他也理应保持些距离。
所以，他自觉地放开了很多事情，涉及私密的事也尽可能的给妹妹保留好隐私。
但吃饭这件事……或许是习惯使然，抑或者是他心中那份莫名其妙的心理作祟？他就是很喜欢看着妹妹将自己做好的饭一点点吃进肚子里，嘴巴微微鼓起，像是小仓鼠一样可爱的模样。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似是不满地鼓起了腮帮子，苏焰绫转过脑袋，将目光转向病床的另一侧。
“……很快的，只要焰绫的身体恢复得好一些了，我们就回家，好吗？到时候，这些小事我就不会再烦你了。”
妹妹的病……即便留在医院也没什么用了，无非白白消耗些住院的金钱。所以，只能回家…等死。
“那其他的呢？你要跟在我身边一辈子？”
看得出来，妹妹的确是长大了，自我意识强烈，至少在争取自己的个人空间上面丝毫不留余力。
只是苏折月此刻却没什么欣慰感，他很为难。
“可是……焰绫，你的腿……”
果然，他一提到这件事，对方便哑了火，缄口无言了。
苏折月仍然满心担忧。
妹妹从小因先天疾病无法行走，一直依靠轮椅生活。
所以，苏折月才需要寸步不离的照应她。
他没什么怨言，能照顾自己的妹妹这样的女孩甚至算得上某种荣幸，而且也算是为了报答父母的抚养之恩。但这样的日子，或许在三年之后就要结束了。
到那时候，他就再没有可以照顾的人了……想到这里，手中的勺子仿佛重了几分。
勾起一抹有些牵强的微笑，苏折月的手里还端着保温桶，他看向妹妹。
“只要焰绫不嫌弃哥哥……”
稍微停顿，他抿了抿唇，像是在思考接下来的措辞。
随后，看着苏焰绫。
“我就……一辈子都会照顾好你的。”
“一辈子？”苏焰绫转回脑袋，看着哥哥，语气略显奇怪的说道。
“嗯……只要我还有这个机会，一直到我死去，焰绫。”
苏折月不再动摇，他坚定地说道。
“切，一辈子那太长了，我可不信。”
嘟了嘟嘴，她似乎不怎么领情。
“而且，你太肉麻了，哥。”
苏折月显得有些尴尬，他挠了挠后脑，笑道：“是吗？”
那可一点都不长啊，我的妹妹。
“不过话说回来。”
苏焰绫忽然又盯着苏折月，轻声说道。
“哥，你说的话，是当真的？”
没有过多的犹豫，苏折月默默地点了点头。
谁知，在见到苏折月的反应后，她竟笑了起来。
“老哥，你不想给我找个嫂子了？”
带着调笑的语调，她眉眼弯弯。
苏折月闻言微愣，却也不甘示弱，反过来说道：“找什么嫂子啊？还是妹妹更重要。你说是吧？焰绫。”
“噫，变态妹控~”
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苏焰绫忽然一转语气，看着天花板，淡淡地说道。
“那，说话算话哦，老哥？”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泛着金黄。倾洒在二人之间的病床上，为冷白的床单染上了一分暖色。
“嗯，说话算话。”
闭了闭眼，苏折月默默地回应道。
总觉得气氛有些奇怪，苏焰绫眨了眨眼，便晃着脑袋回望天花板，嚷嚷道：“哥，我饿了，喂我！”
笑着应了一声“是”，苏折月默默地将病床摇起一些，随后便抱着盛有米粥的保温桶，一勺一勺地喂给妹妹。
“烫吗？”他问道。
“烫不烫你自己不知道吗？”妹妹反问。
笑了笑，他微微抬眼，望向病房的窗外。临近下午，阳光已经泛起一抹金黄，透过窗外的枝叶间洒进病床，隐隐间冲淡了浓郁的消毒水的味道。只是没有鸟，苏折月想到，如果有两只鸟在那边叽叽喳喳的话，倒是可能能够缓解一些紧张的氛围。
至于烫不烫，他自然是知道的。早在喂给妹妹之前，他便已经仔细地感知过里面的温度，确保不会烫到妹妹。十几年来照顾妹妹的生活早已让他对妹妹的口味偏好，种种事物的耐受程度等有了很深的了解。
某种程度上，问这么一句已经算是他的习惯使然了。
只是，或许在三年之后，这一切都会烟消云散。他所珍爱的妹妹会离他而去，到那时，他的身边什么都不会剩下了。
望着暖阳，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若无力改变，他该如何面对没有妹妹的生活？
老实说，他无法想象。
“哥，你发什么呆呢？”
耳边传来妹妹的嗔怪，他笑了笑，从保温桶是重新舀出一勺米粥，小心地喂给了妹妹。
“焰绫。”
看着苏焰绫将米粥喝下，他眨了眨眼，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事，将勺子放到一边，然后将右手伸到兜里拿取某样东西。
“嗯？怎么了？”
随着苏焰绫困惑的声音，他也将东西从兜里取了出来，看着它发呆。
“昨天是儿童节，你知道吗？”
他在说一句废话，昨天苏焰绫都没醒，怎么可能知道。
瘪了瘪嘴，苏焰绫没好气地说道。
“不知道，怎么了？想给我过儿童节？真不是我说啊，哥，我又不是小孩了……”
她的话顿住了，目光挪移到苏折月手上的东西。
“这是？”
“四叶草吊坠。”笑了笑，苏折月向着她展示了一下手上的东西。
“你手术之前买的，本来打算在那时就送给你，但是医生说不能带进手术室。一开始我是希望它能让你幸运的度过手术，但是现在嘛，应该是不必了。”
起身，他把吊坠戴在妹妹纤弱白皙的脖颈上，翠绿的叶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就当是，我补给妹妹的儿童节礼物了。”
苏焰绫动了动右手，将吊坠捏起来，放在眼前，目光有些复杂。
“笨蛋老哥，都说了我不是小孩子了。”
口中说着不情不愿的话，她却将吊坠紧紧攥在手心，贴在胸前，像护住一份无声的珍宝。
而苏折月也只是微笑，他无奈的点点头，道了句“好~”，就重新开始了喂食。
但其实，还有一份心情，他没有告诉妹妹。
四叶草是幸运的象征，他也希望妹妹能变得幸运，让奇迹降临在她的身上。
那么，奇迹真的会降临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