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景物在飞快地倒退。
苏折月无力地靠在座椅上，握着自己受伤的左手。衣服还没干，让他看起来十分狼狈。
“你们还要跟我回家么？”
嗓子好受了些，但声音依旧沙哑。他喉咙滚动了一下，将目光转向正开着车的林羽铃，以及如同装饰品一样坐在副驾驶台前的璃可。
这是他的车，但他已没有精力驾驶。最终，开车的责任落在了林羽铃身上。
面无表情的少女单手握着方向盘，在通往他家的路上飞快行驶着。
她似乎对城内的每一个区域都异常熟悉，苏折月仅仅报了个偏远的地名，她便驾轻就熟地向那里驶去。就连这辆老式轿车，她也开得十分熟练，完全与她青涩的外貌不符。
按理说，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应该还在学校读书……怎么会……
不过，想到对方身为魔女，这一切似乎又能解释得通了。
苏折月将困惑压在心底。
“璃可说你可能被魔兽盯上了，我得帮你排查住所。”
被魔兽盯上了？
苏折月想到了昨晚看到的那个诡异玩偶，是那东西吗？
困惑的目光转向璃可，小家伙坐在车前台背对着他看向窗外，身形随着车辆的行驶而微微摇晃。
“拥有使用魔力的体质更容易被魔兽盯上，你之前是不是见过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呀？”
稍微迟疑了一下，苏折月回了声“是”。
“那就八九不离十了。放心吧，交给我们俩，包没问题的~”
听着女孩信心满满的声音，苏折月笑了笑，最终什么也没说。
一路上，他的内心始终在挣扎。
身边的两位少女都向他展示过魔法的神奇，从侧面佐证了璃可所言非虚。
实现愿望的能力……
“说起来，你身上的愿力真的格外强呢，如果成为魔女的话，未来能超越羽铃也说不定~”
女孩轻飘飘的声音传入耳中，他嘴唇微微颤了颤。
“明明都是实现愿望的能力，居然还有强弱之分吗？”
他问道，困惑地眯起了眼睛。
“没有呢~”
坐在前台的璃可转了转脖子，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格外像某种关节玩偶。
“但愿力强度会影响能力的上限。羽铃现在就已经触及上限了，未来不大可能继续提升了。”
“魔女还能……呃……升级吗？”
“这个不好说啦，一般是依照所获得的能力本身决定的。”
一番交流完毕，车内又陷入了寂静。
魔女、魔兽、愿望……所有这些杂七杂八的概念混合在苏折月不算清醒的大脑中，乱成了一锅粥。
“还有其他的魔女吗……”
他注意到女孩每次说话似乎都很有经验的样子，难道和她签约的人很多吗？
“嘛……不算羽铃的话，现在这座城中一共有三个。”
“这座城？其他地方也有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
女孩悠哉悠哉地回应道。
汽车早已开出了闹市区，现在行驶的这条路和苏折月记忆中的一样。安静、无人，让人感觉像是行驶在末日的大街上。
璃可的存在形式很奇特。之前苏折月曾问过她，这么堂而皇之地在街道上飘来飘去，不会引起注意吗？得到的答案很简单：除了她想让其看到的人以外，其他人既看不到也摸不到她。
真是……很神奇的存在。
他曾经的确幻想过拥有魔法能力，用来治愈妹妹的疾病。为何如今机会摆在眼前，他却迟疑了？
想不出答案，最终，他只好将其归咎于自己的软弱。
他明明如此深爱着妹妹，却在这种关头踌躇不前。
说到底，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如果成为魔女后，要永远与那些怪物战斗吗？苏折月其实很害怕。在那些走廊中的每一秒，他的心都像被一双名为恐惧的手死死攥住，喘不过气来。
但那可是他的妹妹啊……他最后仅剩的亲人……
犹豫良久，他依然无法做出决断。
目光扫向驾驶位上的林羽铃。她已经许下了什么愿望，接受了与那些怪物战斗的使命吗？
那会是什么愿望呢？
苏折月不知道，他想不出所以然，只知道那一定是一个发自内心的、极其强烈的愿望吧？
除了自己以外，这样的人还有四个……
“我们到了。”
他正发着呆，耳边便传来了少女的声音。抬头一看，这里正是自己的家门口。
时间已入夜，路边矗立着几盏闪烁的路灯。右边正是自己家的卷帘门。
他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窗帘紧闭，隐隐约约从里面透出些许光亮。
家里应该没出什么意外吧？
就在这短短的一小会儿，他又神游天外了。
如果他真的签订了契约，真的成为了所谓的魔女，连哥哥都当不成了。那时，他又该如何面对妹妹？
哈……那可真是……可怕。
连最基础的日常都将完全崩溃了吧？他已经能想象到那时生活瓦解的场景了。
妹妹已经长大了，如果他再失去身为哥哥的威严，那……
“你不下去吗？”
身边忽然传来少女的声音，苏折月转过头，刚好对上她漆黑的眼睛。
她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眯着眼睛看着他。
“呃……这是我的车……”
思绪被打断，苏折月小心地说道。
“征用一晚上，明早还你。”
真是毫不客气的语气。苏折月忽然想起她也要回家，貌似确实需要用车。
再看一眼坐在前台的璃可，他抿了抿唇，打开车门，略有些踉跄地下了车。
站在熟悉的卷帘门前，身后很快响起了汽车发动的声音。他转过头，刚好看到林羽铃开着车掉头离去。
……？
尽管这么说可能不合时宜，但苏折月莫名产生了一种……好像被诈骗了的感觉。
摇了摇头，把脑袋里古怪的想法甩出去。他从口袋中掏出卷帘门的钥匙，开门。
“喔，你家还蛮大的嘛！”
身后忽然传来女孩稚嫩的嗓音，他微微一怔，回头看去时，名为璃可的小家伙正飘在半空，好奇地用碧绿色的眸子打量着四周。
“你不跟她一起走吗？”
闻言，女孩微微低头，笑着说道：“在你关于是否愿意签订契约这件事给我一个确切答复之前，我都会跟在你身边哦？”
她眨了眨眼。
“放心吧，其他人都看不见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