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苏折月是被疼醒的。
在床上辗转反侧，她紧咬着牙，抱紧了自己的脑袋。
一开始只是热，后来就演变成针扎般的刺痛。再后来，她感觉自己就像被上亿只蚂蚁啃食。每一个细胞，每一条神经都在哀嚎，难以想象的剧痛包裹全身，冷汗浸透了衣衫。
剧痛还在加剧，身体仿佛沸腾的水，每一个细胞都在涨裂，将无法承受的痛苦忠实地传递给大脑。
她昏了过去。
……
等到再次醒来时，天已蒙蒙亮。
破晓的晨光透过卧室小窗打在她脸上，睫毛轻颤，带着些许刺痛感，她睁开了眼睛。
阳光。
床单已被汗水浸湿，原本合身的衣服此刻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露出了半个肩膀。
头发变得很长，贴在眼前、额前，微微发痒。
身体……好累。
她把手机从床头拿过来，学着记忆中妹妹的样子，将碍事的头发撩到耳后。
5：06。
幸好，时间还早。
手机也显得大了，她得用两只手才能像从前一样牢牢握住。
她打开与妹妹的聊天软件，把昨晚就录好的音频发送过去。
内容很简单：告知妹妹自己早上有事要离开，让她热冰箱里的剩菜吃。
随后，她用一只纤细的手臂撑起身体。
这有点困难。不知是不适应还是别的原因，身体并不协调，手臂也缺乏力量。她捏了捏胳膊，软软的，只能感受到脂肪的存在。
抿了抿红润的唇瓣，她决定下床。
然而，这一动不要紧——胸前两点与衣服布料摩擦，瞬间传来电流般的强烈刺激！她不由得僵住身体，一抹不自然的红霞漫上脸颊。低头看去，松松垮垮的衣领让她能瞥见那对鼓鼓囊囊的北半球，将宽大的衣服顶起两个不自然的小点。
莫名的……色气。
抿紧唇，她把那份古怪感觉压下去，用手臂紧紧捂住胸口。虽然有点闷，但总比那怪异的感觉好得多。
小心翼翼地挪到床边，比以前娇嫩太多的皮肤与床单摩擦，传来的触感格外清晰，让她极不适应。
然后换上昨晚特意准备的新拖鞋。
依旧是格外敏感的触感。这具新躯体的脚底太过娇嫩，连走路都会因身体的敏感而陷入困境。
看看自己现在的脚：白皙红润，足趾如珍珠般颗颗分明。没有一丝硬茧的足底泛着细嫩的樱粉色。
她瞬间理解了那奇怪的触感来源。
呜……
心底一阵悲鸣，她还是努力克服不适，穿着大出好几号的拖鞋，扶着墙，慢慢挪到房门口。
开锁，握住到达胸口高度的门把手，她小心地将房门打开一条缝，向外鬼鬼祟祟地张望。
没人。
这很好。她真的很担心一开门就看到妹妹等在门外——她还没做好面对妹妹的准备。
衣服实在太不合身了。她得一边走一边捂住胸口，还得分出一只手去提随时可能掉下去的裤子，同时用手肘撑着围栏，来支撑这具无力的身体。
这太难了，此刻她恨不得生出第三只手。
但那不可能。
忍着身体上种种不适，她小心翼翼地下了楼。确认妹妹还没起床后，她躲进了卫生间。
“咔哒”一声锁上门。
明明是在自己家，却有种做贼似的心虚感。看着自己这一身松垮的衣服，她苦恼地蹙起秀眉。
好烦……早知道该买套内衣和其他衣服……
男士的四角内裤松松垮垮，让她很有危机感。用手指挑开一条缝，入目的是光滑平坦的小腹。再往下……便是白白嫩嫩、没有一丝毛发、末端泛着些许樱红色的诱人耻部。
苏折月脸颊瞬间爆红，连忙合拢衣襟，移开视线。
再怎么说，几个小时前她还是个男人，现在就这么盯着一个少女的隐私部位……虽然是自己的，但也很不好。
而且……太羞耻了……
从醒来开始，她都有种恍惚感，仿佛身体是一具提线木偶，她在机械地执行昨晚预想的计划。
如果不是遇到的各种无比真实的细节在提醒她，她或许真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按照计划……林羽铃和璃可很快就会开车来接她了。在那之前，她得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呢？
目光扫过身旁的镜子，她眼神闪动。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扭扭捏捏地走到了它面前。
抬眸，看向镜中的自己。
她预想过自己皮肤会变好，身高会缩水，也知道新模样应该不差。但真正看到镜中人时，她还是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镜中的少女有着一头浓密顺滑的黑色长直发，如瀑布般倾泻至腰际。几缕调皮的发丝贴在额前，稍显凌乱。五官精致得如同精心雕琢的洋娃娃，皮肤正如她所料，光滑、白皙、富有光泽，像细腻的奶油。娇小的身躯没有赘肉，偶尔的一点也恰到好处地长在该长的位置，非但不显臃肿，反而增添了几分可爱。
胸口鼓鼓囊囊的，她比划了一下——她对这方面的知识很匮乏，但单看绝对比妹妹那发育不良的“机场”大得多。
唔……硬要形容，大概……有自己的两个拳头大小？
她看了看自己粉粉嫩嫩的小拳头。
少女身上松松垮垮的衣服非但没有显得拖沓，反而增添了几分慵懒的魅惑，香肩半露，那危险的领口让她看起来格外诱人。
身高的话，似乎和妹妹差不多了？
但这些都不是最让她惊讶的。最吸引她注意力的，是少女——或者说，是自己的眼睛。
不再是常见的黑色，而是变成了如红宝石般瑰丽、泛着光泽的浅红色。
配合脸上那一抹红晕，这双原本只蕴含着困扰与疲惫的眼眸，竟平添了一分不自知的诱惑。
很可爱的女孩子呢……
苏折月在心中默默评价，一只手缓缓摸向冰凉的镜面，另一只手则捏了捏自己的脸。随即传来无比真实的触感。
这是我吗？她如此问自己，心中充满了不真切的虚幻感。
想想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两天之内，她就难以置信。
但无论如何，无论她是否愿意接受。镜中这名少女都将陪伴她一生，直至死亡。
既定事实摆在面前，她也只能接受，并尽可能减少对生活的影响。
毕竟，变身这件事，关乎的不仅是自己，还有她那残疾的妹妹。无论是男是女，生活的重担依然压在她肩上，不容辩驳。
只是……她实在还没做好以这副面孔面对妹妹的准备。只能先躲一躲了。
不过……真的要穿这身衣服出去吗？苏折月很纠结。这未免太过不便，还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出糗，说不定还会引来路人不自然的关注。
从理性角度看，实在不是好选择。
抿了抿唇，她看向挂在窗边的衣服——那是她昨天为妹妹洗好的换洗衣物。
呜……
她的脸又一次羞得通红，头顶仿佛都要冒出蒸汽。
理智告诉她，换上妹妹的衣物似乎是更好的选择。毕竟身高相近，总比穿着这身松松垮垮地出门强。
可是……哥哥偷穿妹妹的衣服……这种事也太……
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苏折月啊苏折月，你在想什么呀！那可是妹妹的衣服，你是变态吗？
可是……妹妹的衣服也是我买的。只是穿着出去一趟……应该没问题吧？反正她很快会给自己买些新衣服回来……
站在已经晒干的衣服前，她伸出手，却又僵住，畏缩地缩回来。浅红色的大眼睛里满是纠结。
要不……还是算了……？
呜……毕竟如果被妹妹知道了这种事，她会用什么眼光看自己呢？
垃圾？虫豸？苏折月无法想象那样的日子。妹妹现在是她唯一的亲人，也是精神支柱。如果她开始嫌弃，甚至厌恶自己……
那……她会很伤心的！
那就维持现状？直接穿成这样出去？
太过羞耻了！她完全无法接受……
思来想去，她仍然无法下定决心。
唔……到底该怎么办啊！
抓了抓头发，她有点自暴自弃了。
看看镜中的自己，少女原本就不算整齐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更加纷乱，几缕胡乱搭在脸上，竟意外为其增添了几分呆萌感。
苏折月懊恼地嘟起嘴。提了提松松垮垮的裤子，一边死死捂着胸口，一边离开了卫生间。
衣服的问题还在纠结，但另一个问题却已迫在眉睫！如果无法解决那件事，她绝对无法出门。
抿紧唇，她脸色通红地看着自己从抽屉里翻出来的东西——
创可贴。
原本左手上的伤随着变身消失了，她当然不是为了贴伤口。而是为了……
手臂不自然地微微颤抖。她狠了狠心，猛地提起自己的上衣！晨间稍显冰凉的空气接触敏感的胸部，让她娇躯一颤！咬紧牙关，她决定一鼓作气解决这燃眉之急！
——十分钟后——
苏折月呆滞地靠着卫生间的墙。
衣服上那奇怪的凸起消失了。
她眼中的神采，也消失了。
就在刚刚，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仅仅一个早上，她似乎……变得越来越不像从前的自己了……
再看看挂在晾衣架上的衣服，镜子中自己身上那松松垮垮的，完全不成样子，像是不懂事的妹妹偷穿大人衣服的模样，她就感到一阵悲哀。
几十年前大灾变还没发生的时候，世界上就流传着一句话。
物质决定意识。
苏折月相信这句话，但她却也感觉，这决定的程度，似乎远超自己的想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