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了……
青璃酱不会……真的堕掉了吧……？
不安的情感笼罩着黄莺的内心，她不由得向青璃投去焦急的目光。
不…不要啊……
青璃呆呆地跪坐在地上，如同木偶一般任由蕾瓦娜摆弄着。
显而易见，她就是为青璃送上最后一击的那个人。是她堕落的宣言，成为了压垮青璃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那些话不是我发自内心想说的！那都是…那都是堕掉了的另一个我说的…对吧……？
【可是，你最后不还是把那些话说出去了吗？】
「不是发自内心」？仅仅这样的理由，她自己都不会信的。当她想到这里时，她自己都在脑子里骂着自己的虚伪。
而且……而且就算我不说，蕾瓦娜也会逼迫我说的！我只是【忠实地履行了…】……
不是！我在说什么啊！
不对不对！我只是【放弃了徒劳的抵抗…】……我只是【服从】……不对…我是……【执行命令】……
脑子里的那个声音越来越大，她的耳畔充斥着堕落者的呓语。那些声音不顾黄莺的反抗，强行向黄莺展示它们自己。
那种感觉……
让黄莺回想起在改造舱里，耳畔不间断播放着洗脑的音声的时候。
那些堕落的声音，自己越是想无视它们，它们就越会强凑上来，无论怎么甩都没办法把它们甩出脑海。
呼……深呼吸……深呼吸……
冷静点，黄莺，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才没有堕落呢，那些堕落的回音，只要忽略掉就好了。
明明这种事情你在生活里天天都能遇到的：就像听惯了某一首歌，某天这首歌无缘无故地在脑袋里循环播放一样；就像突然切成手动挡的呼吸一样；就像止不住的打嗝一样——只要不去想它们，它们自己就会消失的……
只要忽略掉它，只要不被它牵着鼻子走，让它成为你脑海深处一抹可有可无的背景音……
千万不能…被它蛊惑……
黄莺用力揉按着太阳穴，试图让即将失控的自己冷静下来，要是顺着它们走的话，不出几分钟自己就真的会堕落。
……还是先关心下青璃酱的情况吧……
青璃的眼中已经见不到一丝高光，仿佛满脸都写着「已经坏掉了」几个字。
“青璃……酱……？”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青璃。
黄莺抹去了对方眼角的泪花，轻轻抚摸着小脸，试图唤醒青璃的神志。
“姐姐大人……我是不是……做的过火了……？”
这话不光是说给蕾瓦娜，更是说给她自己的。
“也许……吧……？”蕾瓦娜露出做错了事一般的担忧表情。她看着黄莺在听后那一脸仿佛和青璃阴阳两隔了一般的表情后，又忍不住笑出了声，“噗，骗你的啦，好歹青璃也是妹妹以前的伙伴吧？哪会那么容易就坏掉的啦，怎么对自己的同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呀~？”
“这…这样子……”黄莺紧锁的眉头略略放松了些。
“这可是黄莺妹妹的同伴呢，人家怎么会舍得让她坏掉呢~”蕾瓦娜敲了敲黄莺的额头，“放心啦，我一直在监视青璃的脑波状态，一直都在正常范围内。她的精神很强大，等她醒来，会变成和妹妹一样的存在哦。”
“我明白了……我只是担心，这么强硬的洗脑堕落会不会让青璃酱变得不再是自己什么的……”
“笨蛋，你的自我意识不也好好的吗？安心一点，我保证，青璃的灵魂还是百分百和之前相同的哦？”
似乎是对突然变笨的黄莺有些哭笑不得，蕾瓦娜无奈地在她额间落下一吻，然后转而向着无神的傀儡青璃发问：“青璃妹妹~认清自己的身份了吗？”
“是……我是……我是堕落魔法少女……是组织忠诚的女干部……我的使命就是为组织献出我的余生……”
失去了情感，失去了意识，现在的青璃更像是处在某种「梦游」或者是「催眠」的状态，也许等她醒来，都会不记得自己现在说的话了。
正说话时，门口传来少女气喘吁吁的声音。
“蕾……蕾瓦娜……大人……？”紫音才醒，顾不得腰下仍在酸涩不堪，就马不停蹄地跑了回来。
“哟~这不是我的杂鱼女仆小音嘛~到底是多杂鱼的人才能在「改造毫无还手之力的战败魔法少女」时被反杀啊？”蕾瓦娜半开玩笑地取笑道。
自知自己丢脸的经过已经被一五一十地转述给了蕾瓦娜的紫音立马开始滑跪：“对——不——起——蕾瓦娜大人！我真的只是想要多逗逗她，然后……然后就……”
“然后就跟条杂鱼一样躺地上了？”
“哇啊啊啊——”紫音羞红着脸，瞳孔都好似变成了一圈圈旋转的漩涡。
……
……
昏暗的房间中，青璃的意识渐渐从朦胧中苏醒。她的五感尽失，动弹不得，仿佛被流放进了冰冷黑暗、空无一物的黑洞之中。
“啊……我这是……怎么了……？”
花了不到半秒，意识消散前，自己被蕾瓦娜亲手洗脑时的记忆就全部涌入了脑海。
“对……我被改造了……那时候完全没办法思考，脑子里全是交杂的快感和痛苦，还有一直重复个不停的洗脑音声和堕落人偶人格……”
那时候，青璃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炸掉了，自己的意识要拼尽全力对抗人偶人格，身体还要承受极限高压的痛苦。
她在反抗的过程中彻底力竭，只能被动地接受精神改造。
“那时候我根本什么都思考不了，心里只剩下了「服从」的本能……”
那时的青璃，已经彻底绝望了。
曾经属于魔法少女的自信，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已经被蹂躏地一点不剩了。
没有丝毫的胜算，自己的自我在接下来的每一个瞬间都可能烟消云散。
故而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就连她的魔法少女核心，也彻底失去了它应有的光芒，像朵因失水而彻底死去的野百合般彻底枯竭。
在那一刻，青璃的脑海中，只剩下了同伴们的影子。
然而她却亲眼看着身为同伴的黄莺以那样妖艳堕落的姿态跪伏在蕾瓦娜的身下。
那一刻，她的脑袋彻底放空了。
无限的快乐累积到顶点，在脑子里炸开，随后涌入的就只剩下了无尽的虚空。
肉体上的苦痛与精神上的折磨都一同消散了。
青璃似乎升华到了另一番境地里。
什么都没有了，如释千钧重负，她的灵魂终于感受到「轻松」了。
脑子里什么其他的东西都没有了，消失了，余下的她像只没有自我的傀儡一般可以被任意驱使。
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件事：
「服从」
服从组织，就能获得快乐。
在那无尽痛苦的地狱里，那是唯一能让青璃尝到快乐的滋味的事情。
青璃累了，她发现服从让她的灵魂变得那么放松，那么舒服。
自己徒劳地对抗洗脑，除了数不尽的痛苦之外什么都没有得到。而现在仅仅是提供一点算不上快乐的快乐，她就已经要屈服了。
只要把自己交给心里的那个声音，就会更加快乐，就再也不需要承受这些痛苦……
“也正是那时我才明白……”
“组织的洗脑……是不可战胜的啊……”
自己才被改造了一天，就已经承受不住了。就这样的自己，哪还有什么资本继续和组织作对下去呢？
再这样下去也只是徒增痛苦而已。
在强大的改造面前，青璃认输了。
她并不是被扭曲了思想扭曲了人格，并不是被改变了意志改变了精神。
所谓的堕落，也只不过是青璃「摆烂」了而已。
所谓的摆烂也就是停止反抗，任由组织的力量摆弄她的大脑。
然而停止反抗后，在她昏迷过去的又一天里，她的观念遭到了改造机器对她24小时不间断的「知识灌输」，等她醒来后，原本脑海中那个一直诱导自己堕落的人偶人格的声音消失了。
“是因为……我自己已经堕落，所以那个人偶的我已经和我的自我融为一体了吗？”
青璃毫不避讳地承认了自己的堕落。
对青璃而言，这种体会很奇妙。
自己还是那个自己——至少她目前是这么认为的——但立场却从魔法少女转变成了邪恶女干部。
明明意识消散前，自己还在拼命抵抗着洗脑堕落，而在一觉醒来后，那种反抗的念头就已经完全消失了，自己几乎毫无过渡地，完全转变成了组织的忠仆。
“是的……虽然我能共情过去拼命抵抗的自己，但现在的我更认同自己是组织的一员。”
青璃的潜意识里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即便现在的自己变成了曾经的自己的敌人，现在的自己也只会感到兴奋而不是羞耻。
“真是奇怪，现在的我果然是被洗脑了吧。可是「我」，也就是现在的我，已经是堕落的女干部了，我的内心也印证了这一点，现在的「我」究竟是应该更认同过去的自己，还是现在的自己呢？”
沉默了一会，青璃还是决定把「我是谁」的无聊问题从脑袋里甩出去。
“那如果我执意要反抗呢？”
青璃在心中默默回忆起组织的所作所为，试图产生「脱离组织，重新当回魔法少女」的想法，然而不出所料，她连「讨厌」组织的感情都没有了。
无论她再怎么逼迫自己憎恨蕾瓦娜，憎恨紫音，乃至憎恨整个组织，都没用了。
她已经无法对组织产生强烈的负面情感了，哪怕她明知道组织对她做了什么，哪怕她明知道自己是因为被洗脑了才没办法讨厌组织的。
“根本做不到，我根本做不到对组织产生厌恶的情感，这样的我就算有人要逼着去做对组织不利的事情，我也不会同意的。”
自从她放弃抵抗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回不去了。
“虽然这么说起来有些悲哀，但是不得不承认——”
“我已经堕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