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作者:雷巴尔科 更新时间:2025/5/19 1:29:53 字数:6112

“‘圣主,请聆听我的祈祷。’

我知道这可能会危及您对我信任,但我还是要写下这些东西:

鄙人洛伦佐,是米拉摩尔教堂的神父。

米拉摩尔镇的人叫我洛伦佐·欧米茄,仿佛后缀能掩盖我曾是阿尔比昂大教堂的“异端”。

至于为什么我作为一个主教堂的神官,会跑到这个偏远的地方来。

说起来很是讽刺。

因为我“不小心”说漏了真相:

阿尔比昂城是魔族建的,圣主只是在八百年前路过那座城市时,给里面的白毛怪物们编了个“诅咒”的借口。

圣主向世人宣称:

“这群人类受到了阿蒙纳斯的诅咒,他们的灵魂褪色,导致头发变为了同恶魔相同的颜色。”

然后,这群魔族就这样鬼使神差地成为了“人类”的一员。

而他们在这座城市的地下建立的巨大图书馆,留有存放了大量关于地狱、魔族史书的房间。

那晚的火焰是蓝色的。

圣火本该净化罪恶,却连魔族婴儿的啼哭一起吞了。

后来他们在灰烬里找到半片焦黑的指甲,有人说那是图书馆老管理员的。

也有人说,是圣主亲信自己烧焦的手指。

但他们美其名曰,“失火”。

魔族失去了他们的身份,但人类让他们留了下来,让他们翻译古老的魔族法书。

一百年后他们又被人类驱逐出城,就像一团被榨干的渣滓。

我的曾曾祖父,在焚烧魔族史书存放馆的那一夜,撕下了一页写有魔族历史的纸,如今它躺在我抽屉里,油墨像未干的血。

这页史书传到我手里时,我根本不相信那老头子留下的这页形如厕纸的东西。

起初我只是想证明曾祖父是个骗子,于是便研究起地下图书馆里的魔族书籍。

直到我发现,每次试图扔掉那页纸,梦里就会有双血红的眼睛盯着我。

那天晚上,我和往常一样坐在阿尔比昂地下图书馆里,翻阅那些魔族留下的书籍。

就在那时,暗处传来低语,像有人用指甲刮擦我的头骨。

我知道是谁在叫我。

或许是阿蒙纳斯?

——祂居然连忏悔室都不放过。

我走进忏悔室,俯下身检查着地板上低语的来源。

地砖的裂缝突然渗出腐臭味,像有什么在下面呼吸,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砸开它,取出一本缺页的书,而上面缺的那一页,正是那糟老头子留下来的。

于是,我让这个消息在阿尔比昂城内到处流传。

人们听了我的话后,纷纷站起来指责我的“暴言”。

得益于我的祖先是圣主左右手之一,我得以站在圣堂中央,与那些身披金丝圣袍的老狐狸们辩论。

他们用经文驳斥我,我用魔族典籍反击。

直到一位主教冷笑着打断我:

“洛伦佐,你以为圣主是什么?是神?不,他不过是个能带来权力的老头罢了。”

那一刻,我明白了。

圣主对底层民众而言,是心中唯一信仰。

但如果让圣教上层的那些家伙衡量圣主的价值,则取决于他还能榨出多少枚金币。

于是,我被“贬职”了。

或者说,被流放到了一个连圣像都掉漆的边陲小镇——米拉摩尔镇。

这里的教堂十分古老,地板上还有可疑的黑色污渍。

而就在我抵达的第三天,传来了魔族聚居地被屠戮殆尽的消息。

真讽刺。

他们宁愿灭族,也不愿承认圣主撒了谎。

后来,我试图将真相告诉米拉摩尔的居民。

他们明面上不搭理我,却在酒馆里嚼舌根:

“听说了吗?那个新来的神父斋戒期偷喝酒——”

而我分明看见说这话的人,昨夜还溜进忏悔室求我驱魔。

更可笑的是,我成了贫民窟孩子们唯一的教书先生。

他们叫我“会编故事的神父”,仿佛这称号能掩盖:

他们的父母一边偷圣水,一边求我帮他们给家人治病的事实。

日子本该像褪色的圣像画一样平静地腐烂下去。

直到在米拉摩尔镇的第十五年,也就是今年的一个暴雨夜,教堂的门被撞开。

她倒在台阶上,惨白的脸上黏着苍白的发丝,还拿着一把骨杖。

我注意到了她脖颈的五芒星印记。

像块烧红的烙铁。

我认得她。

她是波卡蕾特,那个被传“死在荒原”的魔族遗孤。

镇民说她是恶魔的容器,但我知道——容器是空的,装进去的不过是人类的谎言和圣火的灰烬。

我给了她抗魔药,只能够缓解她的精神痛苦,却无法根治。

药里掺了威尔河水的追踪术式。

她喝下后,我听见了河底亡灵的呜咽,顺着魔力的丝线爬进我的耳朵。

“疼吗?”

我曾问她。

她盯着药碗,喉咙动了动,却没回答。

但她那被圣水灼烂的嘴角给出了答案。

那半年里,我成了她的影子:

她蜷在忏悔室角落时,我在本子上画下她脊椎凸起的弧度,像记录一具即将断裂的弓。

圣钟响起时,她发抖,我数她睫毛颤动的次数,推算阿蒙纳斯低语的频率。

她用手掐住自己脖子的夜晚,我按着她手腕,却在测量魔族脉搏与人类的差异。

唯一一次失控,是我递给她苹果。

银刀削下的果皮像褪下的蛇皮,她突然打翻盘子,眼神里透露出恐慌:

“别…别学他…!”

那半块苹果滚到我的靴边,截面的苹果核像一只溃烂的眼睛。

——她在看苹果核,而我在看实验数据。

在那之后,每当我递给她苹果时,她都会狼吞虎咽地啃得只剩果核,然后藏起来。

我回到暗室里整理实验数据时,外面总会传来刨土的声音。

当我出门查看,发现她指甲缝内塞满了泥土,在她脚边,有一个小却深的坑,里面放着那个苹果核。

我没有过多在意,只是机械地拿出笔记本,记录下了她这一行为。

——或许是某种仪式?

某夜,她突然用指甲在墙上刻下魔族符号——和银刀柄上的一模一样。

我猛地合上笔记,却听见她哑声问:

“你也害怕我吗?”

我听后,只是摇了摇头,走上前去,一边轻抚她的脑袋,一边记录下她在墙上刻下的符号。

我至今未懂其含义——

是忏悔,亦或是原谅?

纸终究包不住火。

当镇民发现教堂里竟藏着“恶魔种”时,他们往圣水池里倒盐,在布道时举着火把,高喊:

“要么烧死她,要么烧教堂。”

于是我做了个伪君子最擅长的事:妥协。

我把波卡蕾特交给了米兰特夫妇。

那对夫妇住在离这镇子很远的农场,他们需要孩子,而她需要藏身之所。

临走前,她竟朝着我笑了。

从那以后,每当夜晚降临,我都能感受到她的噩梦。

外面那个苹果核坑上的新土,也渐渐被时间掩埋成了旧土。

而半年后的今天,血腥味混着地狱火的焦臭从门缝渗入了教堂。

我知道,是她回来了。

只不过,她已不再是那个只会蜷缩在忏悔室的、被恶魔侵蚀地苦不堪言的魔族小女孩。

半年前她的笑脸,可能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昂贵的笑容。

早在十五年前刚到米拉摩尔镇时,我便托人打造了那两把银刀。

匠人粗糙的手指抚过刀刃,眉头紧锁:

“魔族都死绝了,还要这种驱魔的玩意儿?”

我摩挲着胸前的十字架,谎称道:

“为了仪式。”

现在它们躺在抽屉里,寒光如新。

现在,我给出真正的答案——

我曾以为真相能终结罪恶。

直到我看见:

米拉摩尔镇的孩子们如何对着掉漆的圣像画祈祷;

波卡蕾特啃食浸过圣水的面包时,嘴角溃烂却不敢出声。

有时候,谎言比真相仁慈。

尤其是当真相会掐灭最后一点希望的时候。

抗魔药是毒,银刀是刑具。

而她,仅仅只是一个浑身伤痕、等着苹果的女孩。

而我,才是那个需要驱魔的人。

-----

洛伦佐的钢笔突然一顿,“驱魔”二字在羊皮纸上洇开,像伤口渗出的血。

银刀出鞘的寒光里,倒映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

“真相救不了任何人。”

墨水混着烛泪滴在笔记上。

“尤其是当真相本身比谎言更残忍时。”

窗外枯枝断裂的脆响,像谁的颈骨被拧断。

“圣主已死,但没有人敢承认。”

他猛地合上笔记,烫金十字架在掌心留下褪色的灰痕。

-----

我坐在教堂的讲台前。

身后的杂物间传来响动,我回头瞥了一眼。

那扇破旧的木门后,藏满了从教堂外逃亡而来的幸存者。

我告诉他们,杂物间内有一个坍塌的地道,可以逃出这座城市。

但在那之前,必须将堵住道路的土堆清理干净,我会为他们争取时间。

窗外,阿米提亚的地狱火滋滋作响,火光透过彩窗泼在抽屉里的银器上,将它们染成锈红色。

我只是坐在讲台后,继续在纸上书写着。

眼镜下滑——钢笔划破了桌上的薄薄的羊皮纸。

教堂的大门外传来吱呀的声响,外面猩红色的光芒里混杂着惨白的日光,照亮了堂内的排椅。

她来了,还带着另一个女人——莫尔托娜——那是她的母亲。

我放下笔,站起身来,扶了扶眼镜,朝她们微微一笑:

“圣主保佑,想必二位,就是三魔的宿主?”

她们的影子在地板上拉得很长,苍白色的头发反射着刺眼的白光。

那个高大的女人开口了:

“我叫莫尔托娜,劳烦神父在此等待…”

她的脸在阴影中,看不清她的表情。

而她身旁,站着一位手持法杖的波卡蕾特,她看起来瘦骨嶙峋,脸上蒙着一层阴影。

猩红的光涌进来,照亮了莫尔托娜的脸。

她的嘴角正缓缓咧向耳根,而波卡蕾特站在她身后,骨杖顶端的眼珠死死盯着我的袖口。

我整了整衣领,朝着她们缓缓走去。

莫尔托娜突然再次开口,带着一丝邪笑:

“今天…是她迟到的魔族成人礼。”

我摩挲着胸前那褪色的十字架,指尖触到一道陈年裂痕:

“那可真是远道而来的贵客啊。”

我的笑声像教堂钟声一样空洞。

“愿圣主保佑你们……”

我一抖袖口,那两把银质圣器便从衣内滑落,我紧紧握住了它们——冰凉的,带着我的一丝体温。

在我握住圣器的一瞬间,那道如鬼魅般的身影朝我突袭而来——是波卡蕾特的骨杖。

我侧身微闪,杖尾擦过我的面颊,带走一线血珠,一丝血液自我的伤口渗出。

她靠近我的一瞬间,我看向了她的眼睛。

我看到的是空洞——但更多的是悲愤,仿佛在质问我:

“既知今日,为何不在半年前便让我成为你的刀下亡魂?”

她迅速站稳,随后紧握法杖,那镶嵌在顶上的眼珠转向了我。

一撮火焰在它的眼底凝聚。

波卡蕾特旋身舞动法杖,恶魔的火焰在空中形成一道猩红色弧光,划破空气,向我面颊攻来。

我迅速抬手,倒握手中银质圣器匕首,交叉在我的面前,将杖头隔绝于我的性命之外。

我用右刃挑开她的法杖,左刃划过她手臂上的皮肤。

滋啦一声响起,她的皮肤竟冒起青烟,就像灼烧的羊皮纸。

她尖叫了起来,连骨杖上的火焰都差点失控。

“这刀本是为更古老的恶魔准备的……”

我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刀柄上的刻痕,是那串魔族语中的“忏悔”。

“没想到最后却用在了你身上。”

她却咧开嘴笑了,焦黑的伤口被一阵黑雾所覆盖。

她的笑容突然让我想起半年前,那个缩在教堂角落舔苹果核的白发女孩。

“你怎么了?”

她的声音和阿蒙纳斯的重叠,

“你要杀的恶魔,现在就在你的面前。”

我的手第一次抖了,却再次握紧银刀。

滚烫的地狱之火点燃了教堂的地毯,如威尔河中的巨浪,裹挟着狂风朝我席卷而来。

我将双刃交叉成十字,纯银的圣光在刃间迸发。

火浪在接触到圣光的一瞬间被劈成两半,狂风扬起我的圣袍,那纯白的面料上倒映出波卡蕾特的脸——

她手持法杖,趁我破开火浪时已向我冲来,她的杖头如毒蛇,钻向我的咽喉。

我左刃弹开杖身,右手刀尖直取她脖颈处的五芒星印记——

“砰——!”

她竟用额头撞向我的刀柄,在我失衡的瞬间,杖柄回旋直抽我的肋下——

“咔嚓——”

肋骨至少断了一根,可我的右刃也划破了她的五芒星印记,银光灼烧得她叫出了声。

我与她拉开了至少七步的距离。

汗水已浸透我的白袍,吸进的每一口气都带着一股灼热的血腥味——像一股铁锈,只是更加令人作呕。

波卡蕾特站在我的前方,紧握着法杖,不停地喘着粗气——

突然,她的瞳孔猛缩,眼神变得微微清澈了起来,神志似乎变得清醒起来,她认出了我:

“神…父……”

她的喉骨发出错位的咔嗒声,像有人掐断了她的声带。

她的左手突然抓住右腕,指甲深深抠进自己的皮肤,试图阻止骨杖的下一次攻击。

我站立在原地,掌心此刻却传来灼痛——匕首正在熔化,银液如泪滴般坠向地面。

我的时间不多了。

一枚圣水球从我胸口的口袋里掏出,我将它掷向我的前方。

我的圣器交汇成了一个圣十字。

随着两道银光划过,水球破裂,水珠裹挟着银器的圣光飞溅而出,直直射向了波卡蕾特。

圣水溅上她脖颈处五芒星的瞬间,印记如烧红的铁块般嘶响。

波卡蕾特的双腿僵直,但她的眼球仍在转动——阿蒙纳斯的力量被短暂压制,可莫尔托娜的操控仍在继续。

这一次,我向她猛冲过去,双臂交叉,火光下我的圣器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要得手了吗?

但下一秒,她的身体如提线木偶般后仰,十指反关节抠住地面,硬生生拖着自己避开了我的十字斩击。

她的左手腕因强行扭转而脱臼,可骨杖依旧稳稳指向我的心脏。

莫尔托娜的影子在墙上膨胀,像一只收网的蜘蛛。

我立定在原地,融化的银刃几乎要粘住我的掌皮。

她背后的影子突然暴涨,五道熔岩般的裂痕在地面蔓延——

是艾力欧格的力量,但她的瞳孔仍钉死在我脸上。

波卡蕾特的脖子向后弯折,颈椎骨节刺破皮肤,尖笑声中却夹杂着颤抖:

“你——喜欢我的新朋友…吗……?”

她的声音不再是重叠,而是三重声线:

少女的战栗、莫尔托娜的嘶哑、艾力欧格的轰鸣。

我低头看向胸前的十字架——它正在灼烧我的皮肤。

我再次紧握圣器,交叉为了十字。

艾力欧格的拳头砸了下来,震碎了教堂的地板。

房梁坍塌,房顶塌陷,扬起一片片碎屑和灰尘聚集而成的雾。

我踩着坍塌而下的主梁奋力跳起,举起手中那已经快要熔化的圣器,拼尽全力向波卡蕾特刺去。

她再次如牵丝布偶般躲闪开,

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艾力欧格的拳头又一次砸了下来。

他的拳头擦过我的右臂,即便未能完全命中,可那股强烈的撕裂感却让我的神经瞬间麻木:

我的右臂肌肉已大部分撕裂,露出了森森白骨。

与我的膀子相连的,仅剩一小块肌肉。

未等我回过神来,艾力欧格的左掌扇了过来。

我的大脑条件反射地操控我的身体闪躲开,可这大掌扇起的巨风依旧将我掀飞。

我摔在地上,木屑扎进了我的后背。

已经感觉不到我的双臂了,可两只手掌依旧死死地攥着那两把,已经熔化得看不出样子的银质匕首。

“波卡蕾特,倘若你还记得那天的你…”

我站了起来,哑声道,

“如果这银器终将熔化……就让它、让懦弱无能的我…为你做一件最后正确的事——为你灼痛恶魔吧。”

艾力欧格的咆哮声中,我甩出右臂的残肢,黏连着银泪的断骨如标枪般刺入他的眼球。

艾力欧格哀嚎一声,捂住眼睛后退,熔岩般的血泪溅在波卡蕾特脸上,灼出焦黑的泪痕。

随后他的身影化作一道道火光,收回了波卡蕾特体内。

她的身体突然瘫软,像被剪断丝线的木偶。

我跪倒在地,咽喉里的血沫沸腾着,每口呼吸都像吞下碎玻璃。

但莫尔托娜的影子已笼罩而来。

波卡蕾特的关节被黑雾强行掰正,皮肤下的血管如蚯蚓般蠕动愈合。

她站起身,骨杖抵住我喉咙的瞬间,整座教堂突然寂静。

彩窗上的圣徒集体转身,地砖缝隙里伸出无数婴儿手臂。

“连你们也要…”

她的三重声音开始崩塌。

最小的那只手抚上她灼伤的五芒星,那里正渗出银液——是我的血,混着熔化的圣器。

“和恶魔签订契约的你…”

我最后一次抬头看她,

“其实最想杀死的,是那个无法反抗的自己吧?”

波卡蕾特的杖头突然颤抖——那颗眼珠里正倒映着:

一位神父在暗室记录着实验数据,

而那个十四岁的白发女孩,则悄悄把他扔掉的苹果核,埋在了教堂后院的土里。

“动手。”

我咳出了血,笑着轻声道,

“然后记住,你今天的每一滴泪,都比圣主的祝福更干净…”

她的喉咙发出了阵阵呜咽声,待她抬起头来时——她正紧紧地咬着自己下唇,可她的泪水已打湿了我的圣袍。

“另外…种苹果树时……”

我每说一个字,喉间的骨杖就钻得更深,

“把核埋浅些。”

她的瞳孔突然收缩成人类的大小。

在杖尖贯穿我后脑的前一秒,她听见了半年前那个雪夜,自己埋在教堂后院的苹果核…

正在地底发芽的声音。

-----

骨杖刺穿喉咙的闷响在空旷的教堂里回荡。

洛伦佐的嘴角溢出血沫,却仍挂着那抹解脱的笑。

他的身体缓缓滑落,最终跪倒在破碎的十字架前,像一尊被推倒的圣像。

莫尔托娜从阴影中走出,苍白的手指抚过洛伦佐染血的衣领。

她掀开他的圣袍,从内袋抽出一本被血浸透的笔记——正是那本记录着阿尔比昂真相的册子。

“人类的意志令人钦佩,神父。”

她轻声感叹道,指尖摩挲着扉页上干涸的血迹,在上面留下:

“人类不值得尊敬——但你的挣扎,让我久违地感到了趣味。”

忽然,她的指甲抠进纸页边缘,撕下写有“圣主谎言”的那一页,将它贴近波卡蕾特脖颈处的五芒星印记。

“现在,我的女儿……”

莫尔托娜的声音与阿蒙纳斯的低语重叠,

“轮到你来书写新的历史了。”

波卡蕾特茫然地低头,看向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

而骨杖顶端的眼珠,此刻正倒映着教堂穹顶最后一缕将熄的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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