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掉那条肥过头的裤子，剪碎那件平凡的男孩外套。
焕然一新的蔡雯终于有了少女的模样。
她打娘胎里出来就没打扮过自己，饱受困苦和无知的摧残，把身份放得很低，任由欺凌也无动于衷，直到再也抬不起头。
可现在，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竟然穿上了梦里才会有的长裙。
导购员小姐拍手微笑，称赞蔡雯有姣好的身材，双腿纤细到令人羡慕。
她不敢相信镜子中的少女就是自己，如同贱婢偷偷戴上了贵妇的珠宝，虽然心脏砰砰狂跳，但胸中的欢喜却溢于言表。
这里没有人咒她是傻子，更没有人用鞋底对着蔡雯的脸，因为王兄站在她身后，那个男人身上有葱花和香烟的味道，他总是怒而不言，像在生蔡雯的气，却不经意间流露出温柔，蔡雯心想，他令我欢喜，让我变得漂亮，我也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任何他想要我做的事，万事皆允。
即便美梦终会醒来，总要归回到现实，可蔡雯此时有了饱腹感。
——第十五道即使如此还是爱着她
“不用你拎，一点都不沉。”
我手提塑料袋，里边装着新鲜的蚬子和鱿鱼，这是蔡雯钦定的晚餐，她捧着一小盒巧克力蛋糕，说什么也忍不到明天了。
同时她还要求，希望到我爸留下的那家饭馆里吃生日宴，我善意地提醒，明天才是她的生日，但蔡雯要求今晚就过。
她家人从小就忘了蔡雯还有生日这一说，仿佛她是墙缝里蹦出来的东西，第一个制造出的失败品，多令人心疼啊，我爸起码还会在我生日一周后问：哎？你是不是该过生日了。至少他老爷子心里还装着我，小时候他可记得清楚，每逢生日便要带我出去玩。
骑着他拉风的本田摩托，载我去金城最好的那家烧烤店，吃到打嗝都往上反肉沫。然后去水上乐园游泳，我喜欢玩水，更喜欢穿着泳装的女孩子，甭管肤质如何，从泳池里走出的女孩总是闪闪发亮，看得我鸡儿梆硬，感谢发明了泳装的前辈。
准备妥当之后，我跟蔡雯捧着食材和调味料赶往小饭馆，她对饭馆有种特殊的钟爱，我说她这是中二，分明饭馆都倒闭了，还非从家里折腾到这儿。
无名小饭馆门口停着一辆捷达车，把正门都给挡住了，很缺乏素质，即便饭馆黄了也不该这么停车，我绕过去一瞧，台阶上坐着个青年。
他上穿短袖，胸前印着游戏角色“炸弹人”，中分发型，似乎一夜间全白了，身上说不完的苦、讲不尽的泪，跟蔡雯有异曲同工之妙，可蔡雯令我心痛，眼前这人却令我痛心。
“哎哟，罗大勇？你怎么在这坐着。”
垂头丧气、失魂落魄的罗大勇抬起了头，他好像老了十岁，比上次见他显得更惨了，该怎么形容呢，这人随便死在街上都毫无违和感，家道中落、事业失败，人生一片灰暗，根据他的坐姿和愁苦的面容我们不难发现，珍珠小姐终于把他甩了。
拍拍青年的肩膀，我劝道：“起来吧兄弟，让我把烟头扫一扫，你丫坐着抽了几盒烟？”
垂头丧气的罗大勇，看起来多半是废了。可当他站起身时，那驼背的寒酸样和眼角的皱纹，不得不说他已经成个废人。
“来都来了，一起吃个晚饭吧，说说你的故事。对了！”我拉住蔡雯的胳膊，把她拽到罗大勇面前，介绍道：“这位是蔡雯，我的……”
只见罗大勇瞳孔张开，全身痉挛，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扭头跑向他的破车，骂道：“去你吗的！还刺激我！”
丢下塑料袋，我强行拉开车门，拔出钥匙，全力安抚这位童年玩伴：“我错了勇哥，你别走啊，听我解释！我和女孩不是那种关系，冷静点，你不也带着珍珠小姐来刺激我吗。”
罗大勇做了几次深呼吸，向我道歉：“不好意思老王，我失态了。”
“你这简直都变态了，来吧，陪我们坐坐。”
晚餐有三道菜，辣炒蚬子、酱爆鱿鱼和凉拌粉皮，这季节的丹东蚬子特别肥，我比较喜欢吃辣椒，但考虑到蔡雯的病情，只放了少许干辣椒。
烹饪途中，我顶着排烟罩的噪音讲解关于蔡雯的事情，但愿能够转移罗大勇的注意力，我始终都没问珍珠小姐的下落，他也只是听着，偶尔拍几下桌子表达不满，别看他外表弱不禁风，内心的正义感还是很强的。
“所以她现在暂时和我一起，我打算明天找她妈妈谈一下，可能他们无法理解我为什么多管闲事，但我会说，这儿是金城，男女平等，你来了就得入乡随俗，否则别怪我拿口香糖堵你家钥匙孔。”
罗大勇夹了一筷子鱿鱼给蔡雯，对她讲：“姑娘别怕，如果你说得是真的，那我和王哥都是你的后盾。”
“大勇哥，你身上为什么有股火药味呀？”
“啊，那是因为……”罗大勇揉着短袖上的图案，突然眼圈一红，“我们男人有时必须做出选择。”
“我们女人也是呀，别哭嘛。”
蔡雯懂得安慰别人了，在罗大勇面前摘下口罩也不显得难为情，这么短的时间里她竟然有所成长，我不让她穿连裤袜难道是个错误？
啪，我起开了一瓶冰镇啤酒，问道：“这么说，你和珍珠小姐是和平分手啦？”
可怜的大勇五官顿时纠结到一块，夺过我手中啤酒，咕嘟咕嘟猛灌。
“哇，你喝酒了，车怎么办？今晚就停在这吧。”
“老王，我跟珍珠交往了五年，五年啊！她是个传统的闺女，我最多也就亲过她的嘴，可是她把我甩了之后……”罗大勇悲从中来，哭出了声：“居然立刻跟别的男人去了宾馆！”
“活几把该，谁让你老是玩火，到手的老婆让你玩到别人床上去了。”
“你看看！”
他举起手机，上面显示着一张照片：朴素可爱的珍珠小姐和一个西装男人手牵手，正往家连锁宾馆里边进，珍珠深情地望着那个男人。
就是这样一幅扎心的绿色画面。
“你居然还有脸跟踪人家，而且我说大勇，想开点吧，这不算被绿，毕竟她先把你甩了。看看你！偷拍这么虐心的照片，搞得我心里都犯堵。”
“她没亲口对我说分手，突然就绿了，用行动来怼我，这一下可把我怼死了。”罗大勇边摇头，边沉溺在悲伤之中，“换个角度看她，才发现她是那么漂亮，可惜已经属于别的男人，哎！我有点兴奋呢。”
“你快去死吧！”
蔡雯不知我们为何吵起来，她放下筷子，因为炒蚬子已经只剩壳了。
或许想要安慰一下罗大勇吧，蔡雯说：“我妈也干过这事。”
我咬着舌头，身体不自在地前后挪移，罗大勇打了个嗝，轻轻挠头，谁也不知该怎么接蔡雯这句话，气氛一度非常尴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