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夜里，在我家的客厅里，蔡雯惴惴不安，她捧着我受伤的右臂，眼神充满怜惜。
“不用了，我也懒得去，以前在医院打过许多针破伤风，过去切肉时伤到过手指，又被开罐器在手心钻了个窟窿，全身上下充满了对感染的抗体，所以没关系。”
“……”
她坐在地上，手机放旁边，不停用手指划来划去，根本不会有人发消息给蔡雯，更别说电话。
“你还是担心蔡清，对吗？”
“……”
“说真的，我去了大概也帮不上什么忙，尤其又有你这个牵挂，变得更加胆小了，下午被那群杂碎追着打，我从来都没有像今天一样害怕，我害怕自己会倒下，所以就算抱头鼠窜，也并不感到丢脸，因为我不想剩下你孤零零一个人。”
“……我担心阿清，可那是他自己做下的孽，你好端端的，平白惹了这么多麻烦到身上，都是因为我，如果你不理我的话，根本不会受伤！”
“对我而言，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很重要的，即使我死了，我却知道，一定有人会为我流泪，会思念我，这样才能鞭策我抓紧一切，我拥有的不多，丢失一个都是巨大损失。”
“所以你很少感到寂寞，就算孤零零一个人活着。”
听见令人心疼的话语从蔡雯口中说出，我忍不住走过去抱住她。
“不再是这样了，从今以后，我们都不需要从回忆中摄取营养，抬起头只管向前看，即便四处长满荆棘，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一定能跨越所有阻碍。”
“……喜欢。”
“嗯…？”
蔡雯红着脸贴过来，两只手绕过我的脖子，顿时闻到一股少女的芬芳，热乎乎的气流吹在耳朵上有点痒，她害羞到不行，小声重复：“喜欢你。”
“我也是。”
尽管被军刺划过的手臂相当疼，我仍然轻松将蔡雯以公主抱的方式举起来，她一脸不舍，但还是被我扔回到床上，关掉她房间灯光之前，我向她做出保证。
“今天咱们俩个都累了，早点睡觉吧，说不定明天一早，你弟弟已经平安回家了，如若不然，明天我会跟你妈妈一起去找他，那小子是个混账，可毕竟正式升级为了本人小舅子，先给我点时间休息，你也一样。”
“……谢谢。”
关上灯，我轻轻合紧蔡雯的房门，去了趟卫生间，随后便一头栽倒在床上。
我累坏了，闭上眼依旧感到天旋地转。
经常会有这种感觉，或许跟颈椎有所关联，脑袋粘上枕头，天花板便开始旋转。
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转。远处耸立着吊车的黑暗轮廓，地面霓虹闪烁，即使躲在房间里，城市依旧不肯休息，所有事物都在改变。
像钟表指针，滴答向前。
天旋地转。
唯一不曾改变的，仅仅是在我体内根深蒂固的无力感。
……
“……啊……”
我睡着了，似乎做了个朦胧、无意义的梦，手机铃声将我从虚无中唤醒。
外面仍旧漆黑一片，看上去我没睡多久，谁会在半夜里给我打电话？
是个「未知号码」，一般缺少备案的网络电话才会这样显示吧。
“睡着啦？做梦了吗？”
“……啊……”
“做啥梦了，美梦还是噩梦，跟我分享一下好不好呀。”
“请问你周公也还是弗洛伊德，半夜打骚扰电话是为了专程解梦吗？那我跟你讲，我梦见你一个人光着腚走在马路上，脸上表情如丧考妣，请问这梦有何玄机？三秒钟之内给我解一下，否则你家三个小时后着大火。”
“……嘴巴还是挺厉害嘛，听不出我是谁吗？”
啧！我从床上坐起来，胸膛怒火中烧，稍微回想了一下这个倒霉声音。
“李大伟？”
“正是你大伟哥，记得吗我说过，不会就这样完了，你猜我正在什么地方，跟谁一起？”
“我猜你在大浪休闲会所。”
“！”
电话那端的李大伟倒吸了一口冷气，质问道：“你怎么知道？”
“偷鸡摸狗炒房子你或许有两下，但下棋可未必是我对手，我早已预料到你的行动，打开窗户看看，我就在楼下，而且再给你个惊喜，珍珠在我手上！”
——沙沙沙，电话中传来拉窗帘的声响。
“你在哪儿呢，我没看见啊？”
“我都看见你啦，脑袋再往窗外探一探！”
“哈哈，渣滓你尽管吹牛B，说得像真事似的，珍珠现在正躺在我家里，你骗不了我，但我还是要还给你一个惊喜……”
模模糊糊，有个男孩发出惨叫，那声音确凿无疑是蔡雯的弟弟。
“怎么样？现在换个人跟你通话。”
“……”
“小王啊，这么晚打扰你了阿。”
“我去你吗了巴子，你谁啊，跟我套近乎？小王是你叫得吗。”
“年轻人，火气就是猛，你有点本事阿，白天找那么多人都没给你拿下，不过蔡清这小子可就倒霉了，我们揍了他几个小时，不过就想知道他从哪家医院通过谁搞到的药品，他愣不松口，虽说他是个南方人，硬气这点我还是很佩服的。”
将手机音量调小，我害怕会被隔壁的蔡雯听见，于是压低声音问道：“你们抓了蔡清？他的确搞了几次买卖，但据我所知已经金盆洗手了，继续为难他，对你有什么好处？”
“道上混的，威信最重要，没人能在我凡哥眼皮底下贩货。”
“凡哥，现在我们都玩微信了，摇一摇会吗？贼有意思！你们抓到蔡清之后，为什么想到给我打电话？”
“我们猛捶了一顿这小子，最后他扛不住，就提了你的名字。”
“然而对不起，蔡清死不死跟我存在一分钱关系吗？还有别的事吗，没事我接着睡啦。”
“你……李大伟可告诉我了，你小子是开饭店的对吧，他查出了你饭店地址，你懂我意思吧？”
“懂了凡哥，以后只要凡哥来我店消费，一律给你九五折，好啦我挂了！”
挂断电话，我连忙点击手机中的保存功能，从音频文件中找到刚才的通话录音。
「睡着啦？做梦了吗」
李大伟的倒霉动静，之前那段通话已经被我录下来，选择网络电话算他们聪明，可早在山寨机时代，电话录音已经变得轻而易举，而且我试探李大伟所运用的策略也歪打正着，虽不知他怎么跟凡哥搞到一块，可他们确实把蔡清藏在大浪休闲会所，并且是个有窗户的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