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少女跟在徐致远身后，她想从地上找回镊子。
小偷弄丢了工具，这是非常不吉利的预兆。
“你气色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也难怪，漫展又吵又闹，人挤人的，赶快去喝点东西解暑吧，没什么想逛得地方了吧，我可以先陪你的。”
徐致远彬彬有礼，低头询问少女的意见。
杜灵玉有气无力地说：“喂，你这人怎么这样自来熟啊，我们第一次说话，叫你讲得好像认识了很久似得。”
“对不起，第二次见面就邀请你去喝东西，是不是显得很轻浮？经常有人这么说，可我没有恶意。”徐致远解释道，“最早这漫展是不收门票的，连续好多年，每逢夏天都会陪朋友一来玩，那时的节目很有意思，特中二，我也出过cosplay，扮得谁来着？一次是L，另外一次是古泉○树，在这漫展上我结识了不少志同道合的人，可如今大家都散了，要么结婚生子，要么去大城市发展，哈哈！回首一看，好像已经没谁能陪我一块了。”
徐致远指着十点钟方向的漫画屋接着说：“原来那边是个小型舞台，三天漫展里都会有不同的舞台剧演出，表演一些动画里的名桥段，我曾在那个地方邂逅过一个女孩，她演出CLANNAD中的桥段，根本不需要紫色假发，在头发侧面那里的位置系上缎带，再配合她的身高和气质，简直跟我印象里的藤○杏一模一样，我立刻就爱上她了，简直魂牵梦萦，不顾一切地想知道她的信息，后来我追求她……啊，突然跟你说这些，是不是觉得没意思？”
“拜托了！知道没意思就别说啊，既然要说，就把它讲完，你追求那个演舞台剧的女孩子了，然后呢，她同意了吗？”杜灵玉问道。
“拒绝了，那时我已经大二，她才读高中，各方面属性都不匹配，非常遗憾。”
“呵呵，那怎么办呢，我该安慰你吗？‘你们俩之后都没联系过吗，既然喜欢就不要放弃啊，她现在哪里你知道吗？’这些都是屁话。”
杜灵玉烦躁地摇晃着手中的福袋，站在场馆出门，她突然说道：“丢失掉的东西就别想着还能找到了，往前看吧，捡了芝麻丢西瓜的谚语不是小学里就学过吗，如今你去思索往日的甜蜜还有什么用，漫展开始收门票了，你熟悉的那些人已经不复存在，那女孩说不定也挺起大肚子。”
徐致远闻言不禁笑出声，回答道：“哈哈哈，是啊，但我真正感慨的并不是过去那些日子，对我来说已经不复存在，可在你身上却正在发生，你和当时的她们年龄相仿。”
“不要强行把话题转移到我身上。”
青年为杜灵玉推开侧面的玻璃门，天空蓝的纯净，太阳却格外毒辣，少女举起福袋遮光，问道：“去哪里啊？”
两人徒步去了街对面的咖啡馆，由于夏季炎热，咖啡馆早已人满为患，可好歹还是寻得了座位，徐致远要少女看着座位，自己去吧台点单。
“你喝什么，怕影响睡眠的话，除了咖啡还有别的饮料。”
“还是咖啡吧，不过我要热的。”
就这样，一冷一热的两杯咖啡被徐致远端上桌，杜灵玉想了想，她好像是第一次在店里喝咖啡，以为会有方糖给她加，实际咖啡已经是调好的，树叶状牛奶花漂在上面，旁边有穿着COS服的女生们嬉戏谈笑，徐致远也正盯着她看。
杜灵玉捏起小铁勺，轻轻搅拌咖啡，说道：“谢谢你，花钱请我喝咖啡。”
“没关系啊，我只是奇怪，你怎么一个人来漫展？”
“你不也是一个人吗，真正奇怪的是，为什么要为陌生人花钱。”
“哈哈，我觉得是这样……”徐致远喝了一口冰咖啡，解释道：“我请你喝东西，如果你同意，势必也得跟我同桌而坐，人嘛，活着的时间有限，你这几分钟属于我，时间无法复制，我觉得这是有意义的。”
“歪理邪说，你这算是在撩妹吗？不过别想太多，我很快就要回家了。”
徐致远点了点头，可发现杜灵玉喝得很慢，好像舍不得一下喝光似得，细细品味着。
“你知道吗，那家深夜档饭馆，尬食店，前阵子失窃了，小偷可真猖狂，连老王那种好人都不放过。”青年说道。
杜灵玉放下咖啡杯，直视他的眼睛，判断出他没怀疑到自己。
“被偷了啊，很多钱吗？我不认识老王，可偷东西这行为太恶劣了，小偷，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少女一边附和，心里却很难受，她又问道：“告诉警察了没？那么小的店，就算排查，也能很快知道大概谁拿了钱，厨师老板不想抓到她妈？”
“这是个问题，那天我去吃饭，看老王和蔡雯两个沮丧到不行，想帮他们的忙，老王却有点含糊其辞，后来他又说算了，我也不方便继续说，丢了钱，哪有随便算了的？”
杜灵玉闻言用手心握紧杯子，她表情痛苦，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他们也太好心了吧，干嘛不抓住小偷，狠狠揍她一顿啊。”
“我赞成抓住小偷，但揍人就算了吧，你好像不太舒服？换个话题吧，聊聊别的，你既然逛漫展，一定喜欢漫画吧，喜欢哪种风格呢？我来猜猜……”
徐致远叫她先不要公布答案，自顾自地说：“不会是BL漫画吧？！”
“哎呦，你这样很讨厌唉。”
“对不起……”
刚巧旁边那伙COS玩家起身离开，杜灵玉的话被她们止住了，等那些人走了，少女有些烦躁地说：“没有特别喜欢的，只要别是悲剧就行，你说看本漫画，还要被剧情搞得胃疼、难受好几天，多划不来啊，可悲剧，并不是你讨厌它就能避免的，漫画是那样，生活亦然。”
“哇，你小小年纪，感悟还挺深的。”徐致远被她勾起了兴趣。
“谈不上深，道行深的话根本不会跟你走，谁知道你好人坏人？还有你是做什么的啊，怎么大白天不去上班，看着也不像学生了，没工作吗？”
“嗯，没有正式工作呢，但我的目标是漫画家，现在正努力着。”
杜灵玉冷哼了一声，不屑地问：“画漫画啊，那能换来钱吗？”
“不能。”青年立即承认，“起码我还不行，女生都讨厌我这种自娱自乐的男人吧。”
——吱！杜灵玉不耐烦地用手背推开咖啡杯，她皱眉说道：“你很喜欢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呐，我有说过讨厌谁吗？讨厌你的话，干嘛要陪你来呢？”
徐致远没想到这女孩性格如此敏感，一时间愣住了。
“怎么啦，生气就说出来啊，我脾气很坏的，喝了你的咖啡还吼你，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我不生气，其实你这话对我有利呀，证明了莫名其妙请你喝咖啡这件事，并没有让你觉得反感……能请你将头侧过去吗，让我看看你的侧脸。”
“干嘛？！你要打我脸啊。”
青年笑出了声，抬手安抚她，“讨厌的话就算了，不勉强你。”
“哼，看就看。”
少女忽地站起来，整个人侧过身，非要叫他看个够。青年也不客气，真的看了很久，右拳敲着掌心，神态自然地请求道：“能请你做一下漫画原型吗，我正创作一本漫画，里边的两个女主人公形象，怎么改都感觉差点意思，你的气质太符合「妹妹」形象，我想按照你本人来重新设定角色，当然是有偿的，不会让你白摆造型。”
“哦，按照我的形象来创作吗？需要我跟你回家，坐在你床边，让你画个仔细吗，是不是还得脱掉衣服，让身体回归艺术本质，陪你滚滚床单，使故事显得更加真实呀。”
听了杜灵玉的冷嘲热讽，整间咖啡店鸦雀无声，漫画家定格在一个尴尬的姿势。
“谢谢你的咖啡，不过我得回家了。”
“……不、不是那样的！你想错了，我们谈得是漫画……”
“是是是，漫画嘛，网上那么多女生照片，你非要在现实里找个原型，真把自己当个腕儿啦，可你想当漫画家我不反对哦，因为跟我压根就没关系，千万别画我，好吧？你绝对会后悔的，当你发现自己的主人公是个……是个奇怪的人，到时候改怕来不及哦。”
“等一下！”徐致远伸手拦住少女，“你就这么走了，以后大概也没机会见面了，还会去尬食店吗？我可以在那里等你的决定！”
“你有病吧，不过被我捅了一下屁股，怎么冒出这么多灵感啊，为啥还要见面呢？你这样会被人当成变态色气狂的。”
“我的确有病。”徐致远予以肯定，却继续坚持说：“难得聊得这么投缘，以后再也没机会坐在一起喝咖啡，我有点遗憾。”
“哎呀，你把手机给我！”
杜灵玉对青年摊手，要他的手机，“先把锁解开！”
接过徐致远的智能机，杜灵玉在通话功能里输入了自己的手机号码，直到口袋里响起铃声，才把电话还回去。
“我是没觉得咱俩有哪怕一句话聊得投缘，不过你有我号码了，随时欢迎你打给我，今天我必须回去了，再见！”
丢下这句话，杜灵玉风一般地离开餐桌，随着店门因惯性反弹合拢，徐致远低头呆望着手机，越来越觉得她很有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