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示意旁边的朵儿和青木。
朵儿立刻会意，忍着笑上前，轻轻拍了拍苏予安激动得发抖的肩膀：“哎呀，粉毛……呃，这位同学，别激动别激动！江组说的都是真的啦！你看我们不是都好好的嘛！”
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宏毅和青木，“我们部里好多前辈都是这么过来的！只要按时‘清理内存’，该吃吃该喝喝，跟‘梦魇’斗智斗勇，日子照样过！”
青木也收起了指尖的治疗绿芒，走到苏予安另一侧，语气轻松地帮腔：“没错，技术很成熟的！副作用可控，比失恋后遗症还轻点。回头给你看看操作手册，流程傻瓜式，保证你一学就会。”他试图用轻松的调侃化解这过于激动的氛围。
苏予安却仿佛没听见他们的安抚，她只是死死攥着江荨的袖子，仿佛那是连接着现实和希望的唯一缆绳。江荨那肯定的话语，像甘霖浇灌在干涸龟裂的心田上。
“谢谢……谢谢国家！谢谢社会！谢谢组织！谢谢江组长！！”巨大的感激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苏予安。
她语无伦次，像个虔诚的信徒突然得到了神启，又像中了亿万大奖的幸运儿，将能想到的所有感谢对象都喊了出来。
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带着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有救了！不用变疯子了！不用被拖进去了！感谢科学！感谢记忆清除术！失忆术也是术！有用的术就是好术！”
最后两句逻辑混乱的呐喊，带着一种近乎傻气的狂喜，却无比真实地反映了她此刻的心情。
刚才还凝重得如同送葬队伍的废墟角落，气氛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峰回路转和少女毫不掩饰的狂喜彻底点燃。
朵儿看着苏予安又哭又笑、语无伦次地感谢“国家社会”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再次笑了出来，这次是彻底放开的大笑，圆圆的脸上满是忍俊不禁。
青木也咧开嘴，摇着头，眼神里是“又一个被江组流程吓傻然后喜疯的”的无奈和好笑。
宏毅那张严肃的国字脸上，嘴角也极其罕见地向上扯动了一下，虽然弧度极小，但确实是一个笑容。他默默地将符文长棍杵在地上，紧绷的肩膀彻底放松下来。
连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周匀，都被这气氛感染，暂时忘了腿上的剧痛。
他歪着头，看着那个几分钟前还一脸世界末日、现在却激动得恨不得给江荨磕头的粉毛少女，嘴角抽搐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嘁……傻子。”
语气里带着惯有的嘲讽，但细听之下，似乎也少了些之前的刻薄，多了点……看戏的玩味？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带着点荒诞感的轻松。绝望的阴霾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庆幸、好笑和集体松了口气的微妙暖意。
焦黑的废墟、猩红的天空、残留的能量乱流，在这一刻仿佛都暂时失去了压迫感。
江荨被苏予安攥着袖子，感受着对方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的力道，听着那语无伦次的感谢，眉头蹙得更紧了。
她试图再次抽回手臂，动作带着明显的僵硬和不适应这种近距离的肢体接触。
“好了。”她终于出声打断苏予安那滔滔不绝的“感谢致辞”，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平稳，带着一丝命令的口吻。
“情绪平复一下。危机尚未解除，任务还在继续。”
这话像一盆恰到好处的冷水，让沉浸在狂喜中的苏予安瞬间清醒了几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死死抓着江荨的袖子，对方那身笔挺的黑色制服袖口都被自己攥得皱巴巴、沾上了灰扑扑的手指印。
“啊！对不起对不起江组长！”苏予安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手，脸上刚刚褪下去的红晕又“腾”地一下烧了起来，一路蔓延到耳根。
她手足无措地后退一步，湖蓝色的眼睛里满是尴尬和局促，刚才那股狂喜劲儿顿时泄了大半，只剩下劫后余生的余温和浓浓的不好意思。
“没……没事了！我好了！真的好了！”她用力吸了几口气，挺直了腰板，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靠谱一点，只是那微红的眼眶和脸上未干的泪痕灰尘混合物，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江荨面无表情地整理了一下被扯皱的袖口，目光扫过苏予安，又看向远处校门口那片核心区域。黑暗巨茧爆发的能量风暴已经彻底平息，但空气中残留的、混合着高位恶魔威压和空间撕裂后的不稳定感依旧存在，如同蛰伏的凶兽。
“朵儿，能量读数？”江荨的声音恢复了绝对的冷静。
“报告江组！”朵儿立刻收敛笑容，拿起平板快速操作。
“核心区域能量波动已降至安全阈值以下，空间扭曲度稳定在可控范围！但外围仍有零星低阶恶魔能量反应，主要集中在西侧教学楼废墟和东侧小树林边缘！”
“收到。”江荨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过自己的队员，“宏毅、青木，保持警戒，重点监控外围恶魔动向，确保疏散通道安全。朵儿，持续监测核心区能量残余，有任何异常波动立刻报告。”
“我们准备向外围行动。”
“是！”三人齐声应道，迅速进入战斗状态。宏毅握紧长棍，青木指尖再次亮起翠绿光芒，朵儿的手指在平板上飞快滑动。
江荨的目光最后落在依旧狼狈不堪的苏予安身上，以及她身后不远处，那个一直安静跪坐、仿佛与世隔绝的黑裙少女。
那血红的眼眸，此刻正一瞬不瞬地追随着苏予安的身影，里面是纯粹的、不带任何攻击性的好奇和……依赖？
“至于你，”江荨的视线重新聚焦在苏予安脸上，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
“状态尚不稳定，暂时编入后勤支援序列，跟随朵儿行动，负责能量监测辅助和基础屏障维护。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动，更不得靠近核心区域。”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掠过那个黑裙少女，“以及记得看好你的……‘同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好像挺听你的话。”
“同伴？”苏予安一愣，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黑裙少女。
对方似乎感应到她的目光，血红的瞳孔微微亮了一下，甚至歪了歪头，露出一个近乎纯良无害的……表情？这巨大的反差让苏予安头皮又是一麻。
“是！明白！江组长！”她立刻收回目光，挺胸抬头，努力做出严肃可靠的样子。
虽然被归为“后勤支援”有点打击人，但比起几分钟前以为自己人生彻底完蛋的绝望，这已经是天堂般的待遇了！
不就是看住这个突然变成“温顺大猫”的超A级前寄生体吗？总比被拖进异空间强一万倍！
“嗯。”江荨淡淡应了一声，不再多言，转身开始对通讯器低声下达更详细的指令，协调外围的搜救和封锁工作。
苏予安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般的疲惫和身体各处清晰的酸痛。
她抬手抹了一把脸，抹掉眼泪，这才感觉到掌心被自己掐破的地方传来一阵刺痛。
她低头看了看，又抬头望向那片虽然依旧诡异但似乎不再那么令人窒息的猩红天空。
劫后余生的实感，伴随着江荨关于“记忆清除术”的冰冷描述，如同奇特的混合剂，冲刷着她的心灵。
恐惧并未消失，对黑发恶魔的忌惮更是深植心底，但至少……路没有被彻底堵死。
还有挣扎的空间，还有周旋的余地。
“喂，粉毛。”青木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别傻站着回味了，过来搭把手，给周大组长再固定一下夹板。他刚才激动得差点把腿又踹折了。”
苏予安回过神，看到青木正蹲在周匀旁边，而周匀则一脸不爽地瞪着她，那条打着简易夹板和能量固定的腿确实因为刚才他试图坐起来看热闹而姿势别扭。
“哦哦！来了！”苏予安连忙应道，暂时将那些沉重的思绪压下，小跑着过去。
路过那个安静跪坐的黑裙少女时，对方血红的眼睛一直追随着她。
“轻点！笨手笨脚的！”周匀不满地哼哼。
苏予安没理他，小心翼翼地配合青木调整夹板的位置。
她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个黑裙少女依旧静静地待在原地，像一尊黑色的守护雕像，只是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