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浅那只微凉的手掌落下来的瞬间,苏予安浑身肌肉瞬间绷紧。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颈后寒毛倒竖。
来了!鬼知道自己中了顾清浅所说的“发.情”buff后会做出什么丢脸的行为……
她绝望地闭上眼,准备迎接身体深处那不受控制的热潮翻涌和随之而来的、让她恨不得钻进地缝的丢人反应。
然而……
预想中那洪水猛兽般席卷全身的异样燥热并未降临。
只有头顶和后脑勺传来清晰而稳定的触感。
微凉,带着一种奇异的、介于橡胶与冰凉玉石之间的质感,指尖轻柔地穿过她凌乱的粉色发丝,梳理着,按压着头皮。
力道适中,甚至……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像在给一只炸毛的猫顺毛。
苏予安僵在顾清浅腿上,湖蓝色的眼睛因震惊而微微睁大。
那抚弄持续着,规律而平静,完全颠覆了她对这只恶魔的预期。
她甚至能感觉到顾清浅胸腔因低沉笑意传来的轻微震动。
“早这样不就好了?”顾清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丝慵懒的戏谑,手上的动作却依旧轻柔。
“瞧你吓得,小脸都白了。我真想对你做点什么的话。
”她顿了顿,指尖不轻不重地刮了一下苏予安敏感的耳廓,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也根本没必要用得上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不是吗?”
苏予安被那一下刮得缩了缩脖子,强行压住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梗着脖子反驳:“谁知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啧,戒心真重。”顾清浅似乎叹了口气,但更像是在享受对方这副如临大敌却又无处可逃的模样,“所以,转变个心态如何?”
她提议,指尖依旧流连在苏予安柔软的发间,“总觉得小予安你对待这梦中世界的态度,从一开始就有些偏执了。紧绷得像是下一秒就要上刑场,而不是……在做梦。”
偏执?苏予安一愣,随即一股无名火混着委屈涌上来。
她猛地扭过头,试图避开那扰人的手指,湖蓝色的眼睛里燃烧着真实的恼火:“转变心态?如何转变?认命吗?认命被你当个玩具搓圆捏扁?”
她想起那些被画在腿上的“正”字,想起被迫穿上的猫耳女仆装,声音不自觉地变得委屈:“被玩弄的人又不是你……”
“认命?”顾清浅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滑稽的词,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肩膀微微耸动,带动着坐在她腿上的苏予安也跟着轻晃。
“这个词用得也太凄惨了,跟我要把你生吞活剥了似的。”
她好不容易止住笑,黑眸里闪烁着洞悉的光芒,清晰地映着苏予安气鼓鼓的脸。
“我的意思是,”顾清浅微微前倾,气息拂过苏予安的耳畔。
“这里可是梦中世界,梦哦?既然是在做梦,那么何必那么当真呢?绷得像根随时会断的弦,累不累啊?”
苏予安被她靠得太近的气息和话语里的逻辑噎了一下,下意识地想往后缩,却被腰间那只手臂稳稳箍住。
她没好气地瞥了顾清浅一眼,语气硬邦邦的:“就算是做梦,梦也分为美梦和噩梦的。你觉得我现在这样,像在做美梦?”
顾清浅挑了挑眉,红唇弯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指尖终于从苏予安的发间移开,轻轻点了点她紧蹙的眉心。
“是美梦还是噩梦,”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这是由你自己来判断才对的。小予安。”
“在梦里,”
她的目光扫过书房里那些虚幻的书架和窗外流动的混沌光影,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诱惑力。
“你想干什么都可以哦。”她顿了顿,欣赏着苏予安眼中一闪而过的迷茫和挣扎,慢悠悠地补充道,“嗯……只要取悦我。”
苏予安的心猛地一跳。“取悦你?”她重复着,语气里充满了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荒谬感。
“当然。”顾清浅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姿态优雅地拿起小银叉,从她自己的骨碟里叉起一小块淋着浓郁巧克力酱的闪电泡芙,再次递到苏予安唇边。
这一次没有强塞,只是稳稳地停在那里,散发着甜腻的香气。
“比如说,”她循循善诱,黑眸紧锁着苏予安的表情,“想去欧洲卢浮宫里看《蒙娜丽莎》的真迹,近距离感受那抹神秘的微笑?比如想过纸醉金迷的生活,躺在铺满金币的泳池里,香槟随便开?或者……”
她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探寻,“实现你内心深处某个……不太敢宣之于口的梦想?我都可以帮你实现哦。只要你想,只要……让我觉得有趣。”
卢浮宫?纸醉金迷?梦想?
这几个词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苏予安心底激起了层层涟漪。抛开这个恶劣的施予者不谈,单论这许诺的内容……毋庸置疑,是美梦。顶级的美梦。
一个普通人穷尽一生也未必能触及的奢望。
苏予安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那块诱人的泡芙上,甜美的气息钻进鼻腔。
内心挣扎如同两股力量在激烈拉扯。一边是对自由的渴望和对未知诱惑的本能向往,另一边则是对眼前恶魔根深蒂固的不信任和警惕。巨大的诱惑背后,必然藏着更深的陷阱。
“……代价呢?”苏予安的声音有些干涩,她强迫自己移开盯着泡芙的视线,抬头直视顾清浅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代价是什么?这一切‘美梦’的代价?”她不相信恶魔会做亏本买卖,尤其是顾清浅这种以玩弄人心为乐的。
顾清浅似乎早就等着她这个问题,闻言非但没有被冒犯的不悦,眼底的笑意反而更深了,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漾开满意的涟漪。
“代价?”她轻轻重复,声音带着一种慵懒的磁性,“哈哈,当然是这一切……都得和我一起见证啊。”
她身体微微前倾,缩短了最后一点距离,鼻尖几乎要碰到苏予安的额头,清晰地吐出后半句,“你看到的每一处风景,你经历的每一场欢愉,你的每一次惊叹和喜悦……都得有我,顾清浅,在你的身边,在你的视线里,在你的梦里。”
这代价清晰而霸道——不是血肉,不是灵魂的碎片,而是她苏予安在梦中的一切感知与体验,都必须打上顾清浅的烙印。
她不再是独立的个体,而是恶魔欣赏“风景”时必不可少的“同伴”或“道具”。一种无形的、更深层次的捆绑。
苏予安沉默了。空气仿佛凝滞,只剩下书房壁灯暖黄的光晕流淌,和两人之间无声的对峙。
顾清浅也不催促,只是好整以暇地举着那块泡芙,耐心地等待着,像一位胸有成竹的钓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苏予安的目光在那块泡芙和顾清浅带着玩味笑意的脸上来回游移。
最终,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疲惫感混合着对“美梦”那一丝微弱的好奇,压过了所有的警惕和挣扎。算了,她认命地想,反正在梦里,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至少……比被强制“发情”或者当众喵喵叫强吧?
她极其缓慢地、带着点不情愿的僵硬,微微张开了嘴。
顾清浅眼底的光芒瞬间亮了几分,如同捕获到心仪猎物的猎人。她手腕微动,将那块沾满巧克力酱的泡芙轻轻送入苏予安口中。
绵密的泡芙外壳在齿间破裂,冰凉顺滑的奶油内馅混合着浓郁微苦的巧克力酱瞬间在口腔里散开,甜腻得恰到好处,带着高级甜品特有的层次感。
苏予安下意识地咀嚼着,紧绷的身体在美食的安抚下,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丝。虽然是被迫的投喂,但这味道……确实该死的好吃。
顾清浅满意地看着她腮帮子微微鼓动的样子,像在欣赏自己驯服的小兽终于肯低头进食。
她收回叉子,指尖状似无意地拂过苏予安的唇角,揩去一点残留的巧克力酱,然后极其自然地……将那点酱汁吮入了自己口中。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亲昵,仿佛她们之间早已如此。
苏予安咀嚼的动作猛地顿住,耳根“唰”地一下红透,刚升起的那点对甜食的享受瞬间被巨大的羞窘冲散。“你……!”她瞪着顾清浅,刚想发作,却被对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带着恶趣味的欣赏目光看得气势一泄。
“味道不错吧?”顾清浅仿佛没看到她的窘迫,笑眯眯地问,仿佛刚才那暧昧的小动作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所以,想好要‘看’点什么了吗?小予安?机会难得哦。”她再次抛出诱饵,身体微微后仰靠回椅背,但环在苏予安腰间的手臂依旧稳固,彰显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权。
苏予安强迫自己忽略掉唇边残留的异样感和脸上蒸腾的热度。
她用力咽下最后一口泡芙,视线扫过书桌上那个画风迥异的、放着黄油曲奇和甜甜圈的点心架,一个念头突兀地冒了出来。
“你朋友呢?”她开口,试图转移这令人窒息的、过于“亲密”的二人氛围。
“怎么还没来?她也是‘梦魇’吗?”
她湖蓝色的眼睛里重新浮起戒备,故意把话往坏处引,“要一起对付我?车轮战?”
“呵……”顾清浅像是被她的猜测逗乐了,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
她抬手,指尖极其自然地将苏予安颊边一缕散落的粉色发丝别到耳后,动作亲昵得让苏予安身体又是一僵。
“这么不想和我过二人世界吗?小予安真是伤人心呢。”
她故作幽怨地叹了口气,随即话锋一转,眼底掠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不过嘛……这个朋友你也认识,不用害怕的。”
你也认识?
这四个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苏予安心中激起了更大的波澜和无数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