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予安?你没逝吧?”
“小予安?你是否清醒?”
“小予安?你——嘶...”
顾清浅带着戏谑的连声诘问戛然而止,肩膀上传来的尖锐刺痛让她轻吸一口冷气。
她下意识地偏过头,目光精准地锁定在肩头——一个清晰、泛着新鲜红痕的牙印,正嚣张地印在深灰色西装套裙光滑的布料上,甚至还带着点湿意。
“啧。”顾清浅低哼一声。
这攻击对她而言,自然如同蚊虫叮咬,连表皮都未能真正突破,更遑论见血。但疼是真切的,带着一种被冒犯的、火辣辣的挑衅感。
以牙还牙?念头刚起就被她掐灭。
太掉价,也太无趣。她顾清浅岂是这种低级报复的角色?
于是她低头,视线在怀里那具紧绷蜷缩、仿佛要将她拦腰勒断的身体上巡睃。
苏予安全然一副鸵鸟埋沙的姿态,粉色的脑袋死死抵在她胸前,细碎的绒毛蹭着丝质衬衫,整张脸深埋不见,只留下一个线条倔强的后脑勺和那对……此刻正绷得笔直、向后紧贴着头皮,活像两片小飞机翼的猫耳朵。
肩膀以下?顾清浅的目光掠过紧束的腰肢和被哥特短裙包裹的腿,无处下口。
她有些遗憾地咂咂嘴,随即改变策略。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抬了起来,目标明确地落在苏予安头顶。
指尖精准地揪住了那对绷成飞机耳的猫耳朵尖尖,带着点恶作剧的力道,轻轻一揪,再倏然松开。
“啪嗒。”
柔软的猫耳朵如同受惊的弹簧,瞬间弹回,却依旧保持着高度紧张的状态,警惕地竖着,尖尖还在细微地颤抖。
像一只被彻底惹毛、浑身的毛都炸开的猫,无论怎么顺,都无法抚平那份紧绷的戒备。
顾清浅眼底那点因被咬而升起的、极其细微的恼意,瞬间被更浓厚的兴味取代。
她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这难得一见的“炸毛”现场,指尖甚至又坏心眼地在那紧绷的猫耳朵边缘轻轻刮蹭了一下。
“啧,效果还挺持久?”
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给这场闹剧下了个评语。指尖微不可察地动了动,仿佛拨动了某个无形的开关。
嗡——
一股极其细微的、如同退潮般的涟漪在空气中荡开。
几乎在同一瞬间,苏予安头顶那对一直绷得笔直的猫耳朵,像是骤然失去了支撑的力道,肉眼可见地软了回去。
紧绷的弧度松弛,重新恢复了那种毛茸茸、带着点俏皮的自然翘起。
连带着她死死勒在顾清浅腰上的手臂,力道也悄然松懈了几分。
“回神了?”顾清浅的声音带着点慵懒的笑意,清晰地敲在苏予安耳膜上,“缓过来了?”
怀里的人依旧没有动静,只是埋在胸口的脑袋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像是在深深吸气。
顾清浅也不催,只是耐心地等着,抱着苏予安的手臂甚至带着点安抚意味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她微微低下头,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照灯,耐心地等待着捕捉猎物从掩体后露头的瞬间。
终于,那颗粉色的脑袋极其缓慢地、带着点不情不愿的僵硬,从她胸前抬了起来。
映入顾清浅眼帘的那张脸,表情堪称精彩绝伦。
湖蓝色的眼睛瞪得溜圆,瞳孔深处残留着尚未散尽的惊怒羞窘,像暴风雨过后的海面,还翻涌着混乱的余波。
白皙的脸颊上红晕未褪,从耳根一路蔓延到脖颈,在书房暖黄壁灯的光晕下蒸腾着热气。
粉色的唇瓣被自己咬得微微泛白,此刻正用力抿着,形成一个倔强又委屈的弧度。
顾清浅看得津津有味,黑眸里盈满了毫不掩饰的玩味光芒。
欣赏了好一会儿,直到苏予安那剧烈起伏的胸口似乎稍稍平复,她才慢悠悠地开口:“小予安你在说啥呢?听不清啊。”
她甚至体贴地微微侧过头,将自己线条优美的耳朵主动凑到了苏予安紧抿的唇边。几缕柔顺的黑发滑落,拂过苏予安滚烫的脸颊。
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
苏予安像是被这过近的距离再次烫到,身体猛地一僵。
随即,一个带着咬牙切齿意味的、细若蚊蚋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气息不稳地喷在顾清浅敏感的耳廓上:
“我…你这家伙…是故意没把效果……给关掉…是吗?”
“哦——这个啊。”顾清浅恍然大悟般地拖长了调子,仿佛对方问了个多么显而易见的问题。
她非但没有退开,反而更凑近了些,几乎贴上了苏予安的耳垂,用同样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声,慢条斯理地回应:
“我要是说…”她故意停顿,欣赏着苏予安瞬间绷紧的侧脸线条,“我忘了…小予安,你信吗?”
这轻飘飘的否认,如同点燃炸药的最后一粒火星。
“你——!”苏予安猛地抬起头,那双盛满怒火的湖蓝色眼睛几乎要喷出实质性的火焰,死死瞪向顾清浅近在咫尺、带着戏谑笑意的脸。
她身体下意识地就想挣脱这该死的怀抱,可腰间那只手臂如同精钢打造的镣铐,纹丝不动。
就在这剑拔弩张、空气仿佛都凝固了的时刻——
“噗…咳、咳咳!”
一声突兀的、明显是强行压抑又被呛到的轻咳,小心翼翼地插了进来。
两人同时一怔,目光如探照灯般唰地扫向声音来源。
书桌对面,杜玉正局促地坐在那张稍小的皮质座椅上,双手紧紧捂着嘴,一双琥珀色的杏眼瞪得溜圆,里面写满了“我不是故意打扰的”和“但我真的憋不住了”的慌乱。
她白皙的脸颊此刻涨得通红,显然是被刚才那番“耳鬓厮磨”的互动和对话冲击得不轻。
看到两人锐利的目光聚焦过来,杜玉吓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慌忙放下手,连连摆手,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显而易见的尴尬和慌乱:“对、对不起!那个…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就是觉得…”
她飞快地瞥了一眼依旧被顾清浅牢牢圈在怀里、穿着羞耻猫耳女仆装、一脸生无可恋的苏予安,又迅速低下头盯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声音越来越小,最终细若游丝地挤出后半句:
“两位…感情真好呢…”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凝滞的空气里荡开一圈尴尬的涟漪。
苏予安:“……”
感情好?!她和顾清浅?!这小姑娘眼睛是摆设吗?!哪只眼睛看到她们“感情好”了?!这分明是赤裸裸的胁迫!
羞愤交加之下,苏予安只能小声反驳道:“才不好……”
这话与其说是反驳杜玉,不如说是说给身后那个始作俑者听的。
顾清浅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笑话,喉咙里溢出几声低低的、愉悦的轻笑。
她甚至配合地点点头,下巴蹭了蹭苏予安头顶那对重新软下来的猫耳朵,语气轻松又理所当然:“嗯,听到了吗?她说‘才不好呢’。”
那语气,活像是在转述自家闹别扭的小宠物的发言。
苏予安被她这火上浇油的态度气得眼前发黑,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她猛地扭头,后脑勺差点撞上顾清浅的下巴,湖蓝色的眼睛里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压低声音,几乎是切齿地质问:“之前答应我的话呢?!顾清浅!这次你玩高兴了吧?!该兑现了吧!”
“兑现?”顾清浅挑眉,似乎很享受苏予安这种被逼到墙角、不得不主动“讨债”的姿态。她微微歪头,黑眸流转着狡黠的光,像只逗弄爪下老鼠的猫。
“当然可以啊,我顾清浅说话算话。”她顿了顿,红唇勾起一个极其恶劣又充满诱惑的弧度,清晰地吐出条件:
“不过嘛…你撒个娇,我就还你。”
撒娇?
谁?
苏予安她?!
这几个字如同惊雷,在苏予安混乱一片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她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湖蓝色的眼睛瞬间瞪得更圆了,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感。让她苏予安,向这个罪魁祸首撒娇?!
开什么宇宙级玩笑!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羞耻、愤怒和“你是不是脑子有病”的荒谬感直冲天灵盖,让她瞬间失去了所有表情管理的能力。
所以,当顾清浅带着玩味和期待的目光,紧紧锁住她,等待着她可能的、哪怕是一丁点“撒娇”的苗头时——
苏予安只是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抬起眼帘。
她莫得感情般地瞥了顾清浅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蕴藏着千言万语——“你在想屁吃”。
然后,她极其干脆地扭开了头。
视线重新投向对面角落里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小团的杜玉,仿佛那里有什么绝世美景值得研究。
整个书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壁炉里虚拟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似乎都被放大了。
顾清浅看着苏予安这副“宁死不屈”、浑身散发着“要撒娇没门,要命一条”冰冷气场的侧脸,非但没有被冒犯的不悦,眼底那点兴味反而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漾开了更深的、带着点无奈又觉得理所当然的涟漪。
她其实很想说,就苏予安现在这姿态。
被迫蜷在她怀里,仰着线条倔强的下颌,粉色的猫耳软软翘着,脸颊残留着未退的红晕,身体因为紧绷而微微僵硬,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强装冷漠地瞥向别处。
这副模样落在任何一个旁观者眼里,本身就是一种不自知的、极具反差感的“撒娇”。
只可惜,当事人毫无自觉,甚至把这当成了一场关乎尊严的无声战争。
顾清浅无声地叹了口气,带着点“孺子不可教”的遗憾,但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趣味。
她环在苏予安腰间的手臂却并未松开,反而带着点安抚的意味,指尖隔着那身羞耻的哥特短裙布料,在对方紧绷的腰侧极其轻微地、有节奏地敲了敲。
像是在给一只炸毛的猫顺毛,又像是在敲打一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
“行吧,”她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慵懒,带着点“真拿你没办法”的纵容口吻,打破了沉默,“既然某些人这么不解风情…”
她的目光扫过书桌对面那个朴素的点心架,落在最上层那个裹着厚厚巧克力酱、朴实无华的甜甜圈上,指尖微动。
就在苏予安警惕地绷紧身体,以为这恶魔又要搞什么“甜甜圈控制器”的花样时——
顾清浅却只是极其随意地伸出手,捏起了那块甜甜圈。没有施加任何力量,也没有任何暗示性的动作,仿佛只是单纯地拿起来看看。
然后,在苏予安和杜玉两双眼睛的注视下,她姿态优雅地、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
浓郁的巧克力酱沾上她红润的唇角。
“唔,味道还不错。”她点评道,仿佛刚才那场关于“撒娇”的僵持从未发生过。
苏予安:“……”她看着顾清浅嘴角那点碍眼的巧克力酱,再看看对方那副悠然自得、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神情,只觉得一股无力感混合着尚未散尽的憋闷,沉沉地压在心口。
这家伙…到底想怎样?!
杜玉看看优雅品尝甜甜圈的顾清浅,又看看被顾清浅抱着、一脸生无可恋加憋屈、穿着猫耳女仆装扭着头不肯看人的“小宠物”,再看看自己面前碟子里孤零零的黄油曲奇和苹果片。
她默默地、极其小心地,拿起一块曲奇,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前辈的世界…果然好复杂!她还是安静地当个背景板吃点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