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被我调⚪的话,”顾清浅的声音打破了凝滞,清泠悦耳,如同碎冰敲击琉璃盏,在寂静的花海中异常清晰。
缠绕着项圈的食指极其随意地晃了晃,金属搭扣碰撞发出极其细微却令人心悸的“咔哒”轻响,“就带上这个。”
苏予安的呼吸猛地一窒。
他死死盯着那晃动的冰冷物件,指关节在身侧攥得死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白痕,试图用这清晰的刺痛感对抗那席卷而来的、几乎要将他意识冲垮的窒息感。
沉默在绚烂而诡异的花海中蔓延,只有琉璃花瓣随风摇曳发出的沙沙轻响,如同无声的催促。
过了许久,久到苏予安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耳膜里奔流的轰鸣,他才极其艰难地、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嘶哑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出来:“……为什么?”
他猛地抬起头,湖蓝色的瞳孔里翻涌着困惑,还带着一丝怒意。
“为什么要说给我听这些?”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带着破音的颤抖,“像以前那样慢慢拿捏我……不是更好吗?何必……何必把底牌都掀开?”
为什么要撕开那层朦胧的、带着点自欺欺人意味的薄纱?
为什么要让他如此清晰地看到那深渊底部精密运转的、无法挣脱的恐怖机器?
这无异于在行刑前,向囚徒详细解说绞刑架的结构和绞索收紧的每一个步骤,剥夺最后一丝模糊的幻想。
顾清浅深黑的眼眸弯起,笑意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层层涟漪。她非但没有被质问的恼怒,反而像是听到了极其有趣的发言。
“底牌?”她轻轻重复,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慵懒的嘲弄,“小予安,这可不是底牌哦。这只是……说明书。”
她向前轻盈地踏出一步,水手服裙摆拂过脚边低垂的琉璃花苞。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那股混合着冷香与危险的气息再次将苏予安笼罩。
“因为我相信,”她的声音放得很轻,近乎耳语,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洞悉未来的奇异笃定,“总有一天,你会自己选择带上这个项圈。”
她顿了顿,红唇勾起一个近乎完美的弧度,补充道,“心甘情愿的。”
“呵呵……”一声短促的、带着强烈荒谬感的冷笑从苏予安喉咙里挤出,他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肩膀都因为压抑的笑而微微耸动,眼神却冰冷如刀,“不可能!顾清浅,你做梦!”
绝不可能!他怎么可能自愿戴上这屈辱的枷锁?怎么可能主动跳进她精心设计的熔炉?这简直是对他残存意志最大的侮辱!
“别那么绝对嘛,”顾清浅微微歪头,几缕黑发滑过肩头,姿态带着猫捉老鼠般的从容,“不显得你……特别像刚才我举例子里,那些自诩意志力坚强、结果却第一个发出失态声音的女骑士吗?”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苏予安紧抿的、因羞愤而微微泛白的唇线,“越是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往往越预示着……”
她没说完,只是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深黑的眸子里闪烁着促狭的光,仿佛已经预见了某种有趣的画面。
“……”苏予安被她的话噎住,一股热气猛地冲上脸颊,连耳根都跟着发烫。
他下意识地想反驳,想证明自己与那些虚构的骑士不同,可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半个音节也吐不出来。顾清浅那套逻辑如同冰冷的藤蔓,已经悄无声息地缠上了他的思维。
顾清浅欣赏着他这副憋屈又无法反驳的模样,唇角愉悦的弧度加深。她不再多言,只是极其随意地、带着点玩味地抬起了右手。
一声清脆的响指。
“啪。”
声音不大,却如同无形的开关被骤然按下。
嗡——
一股无法抗拒的、如同深海漩涡般的吸力瞬间攫住了苏予安全部的感官。视野中顾清浅含笑的眉眼、周遭迷离的星尘、脚下绚烂的琉璃花海……所有景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中倒影,剧烈地扭曲、旋转,色彩疯狂地融合又分离,最终被一片纯粹、刺目的白光彻底吞噬。
身体感知在瞬间被剥离又重组。骨骼发出细微的、如同春日冰面解冻般的轻响,身形在无形的力量下被压缩、重塑。皮肤传来布料摩挲的清晰触感,一种全然陌生的轻盈感取代了之前的沉重。
白光散去。
苏予安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稳。
她下意识地低头。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双包裹在透亮白色吊带袜里的腿。
袜口上精致的蕾丝边勒在大腿中段,勾勒出饱满而紧致的弧度,袜身完美地贴合着腿部流畅的线条,一直延伸至小巧圆润的膝盖下方,连接着踩在柔软琉璃花瓣上的、同样包裹在白袜里的玲珑足尖。袜子的质感细腻,带着微凉的触感,清晰地传递着脚下花瓣的柔软和微凉。
视线向上,是一条蓝、白、紫三色交织的格纹短裙,裙摆只到大腿中部,随着身体的轻微晃动而摇曳。裙子的布料挺括又带着点柔顺,剪裁合体,勾勒出纤细的腰肢和……腰肢下方那属于少女的、微微起伏的圆润曲线。
再往上,是同色系、类似水手服上衣的短款设计。白色的领口系着一个深蓝色的丝绒小领结。柔软的布料包裹着胸前那微微隆起的、陌生而柔软的弧度。袖口收束,露出一小截纤细的手腕。
她猛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脖颈——记忆中那圈包裹着蓝白布料的金属项圈不见了,颈项间一片空落落的微凉。
是那套衣服!初次被拖入梦境、在镜中惊鸿一瞥时穿的那套演出服一样的JK制服!单马尾,蓝色月季束发带,蓝白紫格裙,白色吊带袜……每一个细节都精准复刻,仿佛时间倒流,将她重新钉回那个充满羞耻与未知的起点。
“你——!”惊怒交加的声音脱口而出,却不再是苏予安熟悉的低沉男声,而是带着少女特有的清亮。
顾清浅就站在几步之外,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她)从惊愕到羞恼的全过程,深黑的眼眸里盈满了毫不掩饰的、如同欣赏一件绝妙艺术品的愉悦光芒。
“看来……还是这套最衬你。”她轻声点评,语气带着点怀念般的慵懒。
随即,她做出了一个让苏予安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缠绕着皮质项圈的食指随意地一松。
那个冰冷、象征着绝对支配与屈从的黑色项圈,如同被遗弃的垃圾,无声地坠落,掉进脚下柔软绚烂的琉璃花丛中,瞬间被几片硕大的、折射着幽蓝光芒的花瓣掩埋,只留下一角暗哑的金属搭扣,在花叶间闪烁着最后一点微弱的寒芒。
“既然你没选择调⚪,”顾清浅拍了拍手,仿佛掸去并不存在的灰尘,姿态优雅又带着点施舍般的宽容。
“那只有选择”她拖长了调子,深黑的眼眸锁定在苏予安瞬间绷紧的身体上,唇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和小予安你……亲近亲近了。”
“亲近?那跟之前有什么区别?!顾清浅!你耍我?!”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带着浓重的鼻音。
她指着花丛中那个被遗弃的项圈,指尖都在颤抖,“你刚才说的那些……什么意志力熔炉……什么调⚪……都是骗人的?!”
巨大的落差和混乱让她几乎要失去理智。前一秒还在谈论击溃意志的精密理论,下一秒就轻飘飘地丢开象征物,说要“亲近”?这恶魔到底想干什么?!
“区别?”顾清浅微微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问题。她向前轻盈地踏出一步,黑色小皮鞋无声地踩碎几片琉璃花瓣,深蓝色的裙摆随之晃动。
“那区别可就大了。”她的声音依旧清泠,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在陈述客观事实般的冷静,“到现在为止,我和小予安你,玩的不过是一些……嗯,无伤大雅的小把戏罢了。”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缓慢地扫过苏予安全身——从束着蓝色月季的单马尾发梢,到紧绷着白色吊带袜的纤细小腿,再到被格纹短裙包裹的腰臀曲线……眼神里带着一种评估和玩味。
“角色扮演,一点小小的羞耻play,在腿上写几个正字……”她如数家珍,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下午茶的点心,“连真正的‘入门’都算不上呢。”
她微微倾身,那张漂亮得近乎妖异的脸庞凑近,深黑的眼眸清晰地倒映着苏予安因羞愤而涨红的脸颊和那双写满震惊的湖蓝色眼睛。
温热的、带着淡淡冷香的气息拂过苏予安的耳廓,声音压低:“还是说……小予安你已经觉得不够刺激了?想提高一下兴奋的阈值了?”
她的尾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诱惑。
“不害怕……回不去了吗?”
苏予安只感觉脸颊两边止不住的发烫,已经染上显眼的绯红。
那些在梦境中被反复撩拨、在羞耻与奇异感受间沉浮的记忆碎片汹涌回潮。
每一次,顾清浅确实都精准地踩在她自认为能够承受的边缘,然后,不动声色地将那条线向外推移一点点。
“谁、谁想啊?!”苏予安猛地别过脸,试图躲开顾清浅那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目光,像只被踩了尾巴炸毛的猫,“对我来说已经很刺激了好吧!非常,非常刺激了!”
她语无伦次地强调着,仿佛声音越大就越能掩盖内心的慌乱和那点被戳破的、对未知领域的恐惧。
湖蓝色的眼睛死死盯着远处花海与钴蓝色天际相接的朦胧交界线,仿佛那里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东西,不敢再与顾清浅对视哪怕一秒。
心脏在单薄的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束在脑后的粉色马尾随着她急促的呼吸和微微颤抖的身体而轻轻晃动,发梢扫过后颈,带来一阵阵麻痒,更加剧了心头的烦乱。
白色吊带袜包裹下的双腿不自觉地并拢,足尖在柔软的花瓣上无意识地碾磨着。
顾清浅看着她这副瞬间“蒸汽姬”化的模样,深黑的眼眸里笑意更浓,像欣赏一件极其有趣的玩具在徒劳地挣扎。
她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又向前逼近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