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予安的目光越过车窗,在熙攘人群中被一块手绘应援牌吸引。
牌子上用荧光粉涂鸦着“浅安一生推”的字样,周围还缀着星星点点的亮片。
这并不稀奇,感觉剧本里这类狂热的粉丝应援早已司空见惯——如果举着牌子的人不是杜玉的话。
心脏没来由地快跳了一拍。在这个光怪陆离的梦境里遇见熟人,让她产生了一种抓住救命稻草的迫切感。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转头,对着驾驶座上的经纪人脱口而出:“经纪人小姐,麻烦停一下车——”
刺耳的刹车声骤然响起。
车身猛地一顿,苏予安因惯性向前倾去,又被安全带拉回座椅。
她愣住了,混沌的思绪被这突如其来的制动打断。不对,这位经纪人不是应该只是个按既定脚本行事的NPC吗?怎么如此轻易就听从了她的指令?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驾驶座。经纪人小姐依旧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涂着鲜艳甲油的手指正重新挂回行驶档,嘴唇开合着,继续念叨着那些关于行程安排和媒体应对的絮叨,仿佛刚才那个精准的刹车与她毫无关系。
一股寒意顺着苏予安的脊椎爬升。
不是NPC踩的刹车。
那会是谁?
一个名字浮上心头,让她喉咙发紧。她几乎是屏住呼吸,试探性地低声唤道:“顾清浅?”
车内只有经纪人毫无波澜的絮语和车窗外模糊的城市喧嚣。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苏予安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一抹尴尬的红晕却悄然爬上耳尖。她暂时将那份违和感抛诸脑后,手忙脚乱地从随身包里翻出鸭舌帽、墨镜和口罩,熟练地将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这才推开车门。
双脚踩在微烫的柏油路面上,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一个清晰的疑问瞬间击中了她。
“不对啊…我为什么要伪装啊?”她喃喃自语。
这里分明是梦境。在梦里,伪装有什么意义?更何况,她本质上并非真正的偶像,这套娴熟的伪装动作为何会如此自然而然地流露?
即便这不是梦,这身鸭舌帽加墨镜加口罩的标配,在现实中又何尝不是一种欲盖弥彰,反而更容易引人注目?
这念头一闪而过,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仅激起一丝涟漪便迅速沉底。
苏予安歪着头,只思考了大约一秒钟,便决定不再深究。梦境逻辑本就不需要常理解释。她现在更关心的是马路对面的杜玉。
她快步走到斑马线旁,专注地盯着对面那排闪烁的红绿灯。当绿色小人亮起时,她随着人流快步穿过宽阔的马路。
然而,方才还清晰可见的、举着应援牌的杜玉,此刻却如同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原地空余下往来穿梭的行人。
正当她茫然四顾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了嘈杂。
“这边这边。”
苏予安循声望去,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就在路边,一间装修极具现代感的咖啡厅,明亮的落地窗如同巨大的画框。顾清浅正悠然坐在画框之内,身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浅灰色休闲装,衬得她身形愈发颀长。
她微微侧着头,隔着剔透的玻璃,朝她招了招手,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苏予安吓了一跳,脚步有些迟疑。某种模糊而危险的预感在她脑海中盘旋,掺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要在落地窗咖啡厅里被……了嘛”
这个念头没头没尾地冒出来,让她一阵头晕目眩,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她几乎是挪动着脚步,慢吞吞地走向那间咖啡厅。
推开沉重的玻璃门,清脆的风铃声叮当作响,冷气混合着咖啡豆醇厚的香气扑面而来。
店内环境清雅,低回的爵士乐流淌在空气里。她尽量忽略那些落在自己身上。
或者说,落在她这身过分严实的装扮上的好奇目光,径直走向顾清浅所在的位置。
她在顾清浅对面的软椅上坐下,手指勾住口罩边缘,迟疑了一下,还是将它和墨镜一同摘了下来,露出微微泛红的脸颊和一双带着困惑与戒备的眼睛。鸭舌帽依旧压得很低。
“你、你在哦…”她声音有些发干,视线飘忽着,不太敢直接与他对视。
“那个…我们现在是在过剧本吗?”。
“对啊。”顾清浅神色自若,将一杯早已点好的、装饰着精致拉花的拿铁推到她面前。白色的奶泡上勾勒出一颗心的形状。
“剧情大概就是,我是跟你发展成地下恋情的小情人,而你在开完一场演唱会后,便急不可耐的跑来跟我偷偷约会了。”。
苏予安沉默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
小、小情人…?
她在心里小声嘀咕。这身份好歹设定成正式女朋友之类的啊,“小情人”什么的…听起来简直顾清浅像是被她包养的小白脸,透着一股微妙的不正经和暧昧。
还有“地下恋情”,这个设定虽然确实是娱乐圈文常见的桥段,但对比她之前不受控制脑补过的那些绑架、强制爱、甚至更离奇的剧情,眼下这个发展实在是…过于平淡和正常了。正常得简直不像顾清浅的风格。
她正这么想着,却敏锐地捕捉到顾清浅几不可查地抬了一下眉梢。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瞬间窜入苏予安的脑海:她不会…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吧?
这个想法让她脊背一凉。
而果不其然,顾清浅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般,低笑了一声。那笑声像羽毛轻轻搔过耳膜,带来一阵微麻的痒意。“我的确是想过很多种剧本,”
她端起自己的黑咖啡抿了一口,动作优雅,“但这不是考虑到,你之前不是选择了‘亲近’而不是‘调⚪’嘛。”
苏予安猛地抬头,撞进他含笑的眼底。她果然知道!
顾清浅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所以比起那些绑票啊、潜规则啊之类估计能给你留下点不堪回首的记忆的剧本来说,不如让你先体验一下相对正常的恋爱感觉嘛。怎么样,是不是很贴心?”
诶…?
所以…这是在照顾我的情绪和承受能力?
苏予安愣怔地看着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轻轻触碰了一下,泛起一种混合着意外和感激的复杂情绪。
她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垂下眼帘,声音细若蚊蚋:“谢、谢谢…”
“你先别急着谢,”顾清浅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刚刚萌芽的感动,,“因为那些剧本我也没打算丢。只是暂时存档而已。”
最初的那版剧本呢,”顾清浅用一种介绍项目方案的口吻说道,仿佛根本没注意到苏予安骤然僵住的脸色,“咱们俩的关系设定虽然依旧是地下恋情,但见面的地方可不是这个岁月静好的咖啡厅。”
她的目光扫过周围安静品咖啡的顾客,嘴角弯起一个恶劣的弧度:“是舞台后面,你那间私人的、隔音很好的化妆间。”
苏予安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我想想,剧情大概是…我提前溜进去,等你一下台,就立刻把所有工作人员都驱散,反锁上门。整个化妆间里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顾清浅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投入她心湖的石子,激起惊惶的涟漪。
“然后呢,我就在里面尽情‘欺负’你。”她特意加重了“欺负”两个字,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苏予安因为紧张而微微并拢的腿上。
“比如说,”她慢条斯理地叙述,与此同时,苏予安感觉到桌布下方,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覆上了她穿着白丝的膝盖,然后极其自然地向上缓慢摩挲了一下。
虽然隔着布料,那触碰带来的战栗感却清晰无比,让她浑身一僵,差点惊呼出声。顾清浅面上却依旧是一派坦然,仿佛桌下那只不安分的手与她毫无关系。
“比如说,”她重复道,仿佛刚才那个小动作只是无意识的,“把你腿上那双白色的丝袜撕开几个破洞…”
她的手指在她腿侧轻轻划过,模拟着撕裂的动作。
“或者,把你那身漂亮的裙子掀起来,把你按在化妆镜前…”她的话语如同带有魔力的咒语,苏予安几乎能想象到那冰冷镜面贴上皮肤的触感,以及镜中自己必定惊慌失措的表情。
“强制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着你的样子和表情是怎么一点点变化的…这种视角,没见过吧?”她轻笑,桌下的手惩罚性地轻轻捏了捏她的腿侧,提醒她专心听讲。
苏予安的脸已经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了,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她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描述和桌下那双作恶的手。然而身体却像是被无形的绳索捆缚在原地,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一切。
好在顾清浅似乎深谙“身临其境”与“感同身受”的区别,手上的动作仅限于暧昧的暗示,并未真正逾矩。
“再比如,”顾清浅继续着她的“剧本导读”,语气甚至带上了几分学术探讨般的兴致,“让你把你脚上那双漂亮的小鞋子给…嗯,‘灌满’啊。”。
“直到把你弄得脸红得不成样子,色得不行,眼神都迷糊了的时候…”她顿了顿,欣赏着苏予安此刻已经红透的耳垂和闪烁不定的目光。
“这个时候,门外就会突然响起你那尽职尽责的经纪人的敲门声,‘予安?你在里面吗?下一个环节就要到你上场了!’”
顾清浅惟妙惟肖地模仿着经纪人焦急的语气。
苏予安的心随着他的模仿猛地一提,仿佛真的被置于那种紧张又羞耻的情境之下。
“你肯定会被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赶紧整理衣服,想要掩饰一切。”她语速加快,营造出紧迫感,“结果呢,等你慌里慌张地穿上鞋,一脚踩下去,噗嗤一声,发现根本兜不住,全都从鞋口溢出来了…”
苏予安发出了一声极轻的、近乎呜咽的抽气声。
“但时间紧迫到了极点,别说换一双鞋了,你连身上都没办法好好清理。于是——”顾清浅拖长了语调,像是魔术师即将亮出最关键的道具。
她的另一只手从交互菜单里轻轻一抽,一个约拇指大小、造型奇特的小物件凭空出现在他指尖。那物体呈光滑的流线型,材质似玉非玉,泛着微凉的莹润光泽,末端还坠着一个极小的小圆球。其形状…其形状莫名地让苏予安联想到某种医疗用的栓剂。
顾清浅将它“哒”的一声轻响,放在了苏予安面前的咖啡杯旁。
“——我就把这个递给了你。”他完成了他的叙述。
仅仅是这样听着,苏予安就已经面红耳赤,心跳如擂鼓。顾清浅的叙述能力太过强大,每一个细节都描绘得栩栩如生,加之桌下那只始终未曾离开、时不时给予“提醒”的手,让她几乎产生了身临其境的错觉。巨大的羞耻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为了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也为了尽快结束这个令人不安的话题,她强迫自己将视线聚焦在那个小玩具上,声音发颤地问:“这…这个是什么啊?”她希望能得到一个技术性的、中立的答案,来冲淡那弥漫的暧昧气氛。
“肯定是防止你继续流啊。”顾清浅用手指将它捻起,举到两人之间,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仿佛在欣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而且啊,这小玩具有个特别的功能。”
她用指尖点了点末端的那个小圆球,“只要这里沾到水,”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苏予安一眼,“它就能跟LED灯一样,闪烁起非常漂亮的七彩光芒哦。”
说着,她不知从哪儿沾了一滴桌上的水珠,抹在那个小圆球上。下一秒,那颗小圆球内部果然亮了起来,散发出一种强度不低、不断变幻着红绿蓝紫等多种颜色的光芒,甚至有些刺眼。
演示完毕,光芒熄灭。顾清浅将它重新放回桌上。
苏予安呆呆地看着那个恢复沉寂的小东西,大脑一时没能处理完所有的信息。
防止继续流?什么意思?沾水会发光?这和她刚才听到的那个窘迫情境有什么关联?她茫然地眨了眨眼。
“?”一个问号清晰地写在她脸上。
“……”沉默。她试图理解。
“???”几秒后,更多的问号涌现出来。延迟理解的信号终于抵达大脑皮层。
一直流淌的水流…急着上舞台没时间清理…栓剂外形的…塞子…遇水发光…
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起来,形成了一个无比清晰、又极度羞耻的用途!
你想让我…让我塞着那个东西…然后穿着灌满的鞋子…去台上又唱又跳?!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苏予安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向后缩去,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脸颊红得几乎要冒出热气。强烈的拒绝之意溢于言表。
顾清浅看着她激烈的反应,非但没有收敛,反而露出了更加玩味的笑容。她好整以暇地瞥了一眼桌下。
“你摇头就摇头,”她慢悠悠地说,语气里充满了戏谑,“夹我手干什么?想要了?”
桌下的手并未收回,反而因此更清晰地感受到了她瞬间绷紧的大腿肌肉。
“才没有!”苏予安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炸毛,猛地并拢双腿,试图将那隻作恶的手彻底困住,却反而让两人的接触变得更加紧密和尴尬。她慌得口不择言。
顾清浅轻笑出声,那笑声里满是得逞的愉悦:“哎呀,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再说了,谁不知道你……”
“我才不享受!”苏予安几乎是尖叫着打断他,声音因为极度的羞耻而带上了哭腔。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蠢话,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顾清浅挑眉,一脸无辜和诧异:“我没说你在享受啊?我只是想说,谁不知道你脸皮薄,不经逗,被调戏个几句就羞得不行,这是很正常的事。”
她摊了摊手,仿佛完全不能理解她为何如此激动,眼底的笑意却愈发浓烈。
“呜…”
苏予安发出一声绝望的、混合着羞愤和无地自容的哀鸣,彻底败下阵来。
她整个人缩进宽大的座椅里,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或者直接逃离这个令人社死的梦境。
她红着脸,气鼓鼓地瞪着对面那个笑得像只狡黠狐狸的顾清浅,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咖啡的香气依旧浓郁,爵士乐仍在慵懒地流淌,窗外阳光明媚,行人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