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音效再次响起。只不过这一次，胜利者的名字属于苏予安选择的那个基础角色。
周围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比之前更响的议论。
“卧槽？反杀了？”
“这哥们深藏不露啊！”
“刚才那是装菜鸟吧？”
徐思贤愣愣地看着屏幕上“Defeat”的字样，手指还按在操作杆上，似乎没从这突如其来的失败中回过神来。她连续赢了太久，几乎忘记了输是什么感觉。
苏予安松开操作杆，活动了一下手腕。他看向旁边还有些发懵的徐思贤，声音依旧平淡：“手感还行。”
徐思贤这才缓缓转过头来看他，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一层薄红，一直蔓延到耳根。赤红的眼睛里交织着挫败、惊讶，还有更多的尴尬。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挽回颜面的话，比如“刚才是我大意了”或者“再来一局”，但最终只是有些泄气地垂下肩膀，小声嘟囔了一句：“……你怎么会在这里。”
“在找你啊。”苏予安言简意赅，他拿起那半筐剩下的游戏币，朝旁边人少些的休息区抬了抬下巴，“过去聊聊吗？”
徐思贤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周围还在打量他们的人群，默默地从高脚凳上跳了下来，抓起椅背上的外套，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休息区摆放着几张塑料桌椅，旁边是几台闪着灯光的抓娃娃机。这里的喧闹声稍微远离了一些。
苏予安把币筐放在桌上，坐了下来。徐思贤犹豫了一下，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把外套抱在怀里，像个犯了错等待训话的小学生。
两人之间沉默了片刻。空气中弥漫着电玩城特有的、混合了塑料、汗水和廉价香氛的味道。
“你……”苏予安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看着她眼下的淡淡的青黑色，“几天没好好休息了？”
徐思贤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眼角，视线飘向一旁抓娃娃机里堆叠的玩偶，声音闷闷的：“……没几天。”
“辅导员打电话给我了。”苏予安说，“说你没去上课，手机关机。”
徐思贤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抱着外套的手臂收紧了些。“……手机没电了。”
“定位显示你在这里。”苏予安补充道，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徐思贤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被窥探的恼怒，但很快又熄灭了，变回一种更深的自嘲和无力。“哦……对，你们有定位。”
她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有点难看，“所以你是来抓我回去的？”
“不是。”苏予安回答得很干脆，“江组长本来想直接派人来，我说我来看看。”
徐思贤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她重新低下头，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却不再是记忆中那双属于体育生的大手。“……看了然后呢？劝我赶紧回去上课，别给大家添麻烦？”
“看你打得挺投入的，就没打扰。”苏予安指了指那边依旧热闹的格斗区，“技术没丢嘛，以前打篮球的手感还在。”
这完全偏离预设的回应让徐思贤再次怔住。她预想中的责备或说教都没有出现。她抬起头，有些困惑地看着苏予安。
苏予安迎着她的目光，脸上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继续用那种平铺直叙的语气说：“就是打法太急了些，破绽明显。越是想赢的时候，越要沉住气。”
徐思贤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却发现对方说得一点没错。她刚才……确实只是在发泄般地猛攻，毫无章法可言。
又一阵沉默降临。这次的气氛却稍微缓和了些许。
“饿不饿？”苏予安忽然问，“我看那边有卖奶茶和热狗的。喝不喝奶茶？”
徐思贤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但肚子却在此刻不争气地、极小声音地咕噜了一下。她的脸颊瞬间爆红，恨不得把整个人缩进外套里。
苏予安像是没听到那声细微的抗议，站起身：“等着。”
他没问她要喝什么，径直走向不远处的餐饮柜台。过了一会儿，他端着两杯奶茶回来了，一杯插好了吸管，递到她面前。
透明的杯壁挂着水珠，里面是浓郁的琥珀色奶茶，底部沉着黑色的珍珠。
“……谢谢。”徐思贤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冰凉的触感透过杯壁传到掌心，稍微驱散了一些心头的烦躁。
苏予安在自己那杯里搅动着吸管，看着珍珠上下翻滚。“我记得你以前……好像挺喜欢喝这个。”他语气随意地说。
徐思贤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以前……作为“徐思贤”的时候，他确实经常在球赛后和队友们勾肩搭背地去喝奶茶，还会被嘲笑口味像小姑娘。而现在……
她低下头，咬住吸管，吸了一口。甜腻中带着茶涩的冰凉液体滑过喉咙，莫名地安抚了某种焦渴。
“其实……”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几乎要淹没在背景音里，“这里……我以前常来。”
苏予安看向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压力大的时候，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徐思贤的目光投向那些闪烁的屏幕，眼神有些悠远，“就会跑来这儿。打一下午游戏，或者就看别人打。什么都不用想，听着这些吵死人的声音，反而……挺安心的。”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杯壁。“好像只要专注于屏幕里的胜负，外面的那些破事……就暂时不存在了。”
苏予安沉默地喝了一口奶茶。他知道徐思贤口中的“破事”指的是什么。突如其来的身体变化，周遭异样的目光，被迫中断的运动员生涯，以及那个完全陌生的、需要小心翼翼重新适应的世界。
“比躲在被子里哭强点。”徐思贤忽然扯出一个短促的、自嘲的笑，很快又消失了。
“嗯。”苏予安应了一声，表示听到了。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只有吸管搅动冰块的声音。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上课？”苏予安问，语气听起来并不急切，更像是一种单纯的询问。
徐思贤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垮了下去。“……不知道。”她看着杯子里所剩不多的奶茶，“可能……过几天吧。”
“哦。”苏予安点点头，也没追问，只是说，“反正明后天周末。”
徐思贤有些诧异地抬眼看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