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予安迎着她的目光，语气自然地说：“我最近也没什么事。部门那边……江组长大概觉得我能看好你，暂时也没派别的活。”
徐思贤眨了眨眼，似乎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苏予安站起身，拿起桌上那筐还没用完的游戏币，掂了掂，“币还没用完。要不要再去玩点别的？赛车？或者那边好像有新出的音乐游戏。”
徐思贤愣愣地看着他，赤红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她没有等到预想中的劝说和责备，反而是一个……邀请？
苏予安见她没反应，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你要是还想回去打格斗，我奉陪。刚才那局算热身。”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徐思贤的心头。窘迫、惊讶、一丝微弱却无法忽视的……暖意？她低下头，飞快地吸光了杯底最后几颗珍珠，然后站起身，把空杯子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声音依旧有点闷，却不再那么紧绷：“……谁要一直打格斗。玩点别的也行。”
她没再看苏予安，率先朝着赛车游戏区走去，脚步似乎比刚才轻快了一点。那头银白色的短发在炫彩灯光下跳跃着微光。
苏予安看着她的背影，端起自己那杯还没喝完的奶茶，跟了上去。
接下来的时间，电玩城的喧嚣似乎成了最好的保护色。他们玩了极速飙车的赛车游戏，苏予安故意撞了好几次护栏，引得徐思贤忍不住出声吐槽；
尝试了需要手舞足蹈的音游，两人节奏感都还行，但配合得稀烂，看着屏幕上惨淡的评分一起大笑；甚至还去抓了娃娃，花光了剩下的所有游戏币，最终只夹起来一个丑丑的、绿色的恐龙玩偶。
徐思贤脸上的表情渐渐活泛起来，那双赤红色的瞳孔里，终于不再只有压抑和倔强，偶尔会闪过真正属于游戏乐趣的光亮。
她会因为胜利而短暂地扬起下巴，也会因为失败而懊恼地跺脚，甚至会在苏予安做出特别蠢的操作时，毫不客气地笑出声。
苏予安大多时候只是看着，偶尔配合地吐槽两句，或者在她盯着某个难抓的娃娃时，默默地再去换点币。
窗外天色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暗透，城市的霓虹透过电玩城的玻璃幕墙，映出一片模糊的光晕。
当最后一枚游戏币消耗殆尽时，两人站在抓娃娃机前，看着里面那个孤零零的绿色恐龙玩偶。
“走吧。”苏予安说。
“嗯。”徐思贤点点头。她脸上带着运动后的淡淡红晕，眼神虽然还有些疲惫，但那股沉沉的郁气似乎消散了不少。
两人并肩走出电玩城喧闹的大门，晚风带着初秋的凉意迎面吹来，瞬间裹走了身上沾染的燥热和喧嚣。耳膜里似乎还在嗡嗡回响着那些激烈的电子音效，骤然降临的安静让人有些不适应的恍惚。
街道上车流如织，尾灯拉出长长的红色光带。人行道上的行人步履匆匆。
沉默地走了一段路，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气氛却并不尴尬，一种奇异的、经历过共同喧嚣后的平静弥漫在两人之间。
“那个……”还是徐思贤先开了口，声音在夜风里显得有些轻，“今天……谢谢了。”
“谢什么。”苏予安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目视前方，“币是你自己打的，游戏是你自己玩的。”
徐思贤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夜色勾勒出他略显冷淡的侧脸轮廓，但说的话却……意外的没那么讨厌。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就是谢谢你没一来就摆出一副说教的嘴脸。”
“我说教了你就会听吗？”苏予安反问。
徐思贤噎了一下，老实回答：“……不会。”
“那不就得了。”苏予安语气平淡，“浪费口水。”
徐思贤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虽然很快又抿住了嘴。过了一会儿，她又说：“其实……我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经常逃课跑到那里去。
朋友都知道，要是找不到我，来电玩城准没错。”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怀念，“那时候……感觉只要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摇杆和按键上，把所有的不爽都对着屏幕里的对手发泄出去，出来的时候，就能稍微喘口气了。”
苏予安安静地听着。他能想象出那个画面——一个满头金发、身材高挑的阳光体育生，穿着运动服，臭着一张脸，坐在游戏机前疯**作，周围或许还围着几个同样逃训的队友。
那画面和眼前这个穿着背带短裤、银发红瞳、身形娇小的少女，奇异地在脑海中重叠，又泾渭分明地割裂开。
“现在……好像也一样。”徐思贤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只是……进去之前需要做的心理建设，比以前多太多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那头显眼的头发。
苏予安没有接这个话题。他知道这不是几句轻飘飘的安慰就能解决的。他只是问：“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一直躲在那里？”
徐思贤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知道。可能……过几天回去吧。”她的语气依旧不确定，但比之前松动了些，“反正……明天周六。”
“嗯。”苏予安应道，“后天周日。”
徐思贤侧头看他：“你……明天还来吗？”问完似乎觉得有些唐突，又立刻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没事的话……”
“应该没事。”苏予安说，“江组长大概暂时不会给我派任务。”
这几乎等于默认的答复让徐思贤悄悄松了口气。一种微妙的、不再是孤身一人的感觉，让她紧绷了好几天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下来。
两人走到一个十字路口，需要分开了。
“那……明天见？”徐思贤停下脚步，抬头看他。路灯的光线落在她脸上，那双赤红的眼眸里情绪复杂，有犹豫，有疲惫，也有了一丝极淡的、属于明天的期待。
“嗯。”苏予安点点头，“明天电玩城门口见。”
“好。”徐思贤应了一声，抱着那个丑丑的绿色恐龙玩偶，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她的身影在夜色和霓虹灯下显得有些单薄，但脚步却不再像之前那样虚浮无力。
苏予安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转身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晚风吹起他额前的黑发，城市的喧嚣在身后渐渐远去。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没有新的消息。他收起手机，双手重新插回口袋，融入了夜晚归家的人流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