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思贤那声闷笑虽轻，但耸动的肩部却暴露了她。
苏予安脸上那点强撑出来的镇定瞬间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看穿窘迫的羞恼。
“笑什么笑！”苏予安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试图用凶巴巴的语气掩盖心虚，可惜微微发红的耳廓出卖了他。
他下意识地又环顾了一圈休息区，确认那该死的幻听没有再次响起，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但心底那根弦依旧绷得紧紧的。
徐思贤赶紧抿住嘴唇，努力把笑意憋回去，可那双赤红色的眼眸里闪烁的促狭光芒却怎么也藏不住。
她看着苏予安这副如临大敌又嘴硬的样子，之前被他敷衍过去的那点小怨气顿时烟消云散，反而生出一种奇妙的、同病相怜的平衡感。
“没、没笑什么……”她小声嘟囔，肩膀却还因为忍笑而微微耸动。
苏予安看着她那副想笑又不敢笑、白毛脑袋一颤一颤的模样，心头那点羞恼莫名地转化成了某种恶作剧的冲动。
这家伙，刚才不是还一副纯情无措的样子追问细节吗，现在倒看起他的笑话来了。
念头一转，他忽然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精准地捏住了徐思贤一侧柔软的脸颊。
“唔！”徐思贤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含糊的惊呼。
苏予安下手并不重，但力道足以让她白皙的脸颊肉微微凹陷下去，触感温热而富有弹性。
“让你笑我？”苏予安挑眉，故意板起脸，指尖却坏心地又轻轻揉捏了一下。
“胆子肥了啊，小白团子。”
徐思贤被他这突然袭击搞得懵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双手下意识地抓住他捏着自己脸的手腕，嘴里发出不成音的求饶：“呜……安哥……放手啦……疼倒是不疼，但是好丢人……”
她赤红的眼睛因为惊讶和些许羞窘而睁得圆溜溜的，配上那头凌乱的白色短发和微微嘟起的嘴，活像一只被捏住了后颈皮的猫咪，徒劳地挥舞着爪子抗议。
苏予安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那点因为顾清浅带来的憋闷和方才的惊悸奇异地消散了些许。
他哼了一声，非但没松手，反而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点戏谑的意味：“现在知道求饶了？刚才不是笑得挺欢吗？”
“我错了嘛安哥……”徐思贤含糊不清地继续求饶，试图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打动他，“你快放手，旁边好像有人看过来了……”
她这话半真半假，休息区远处确实有队员投来好奇的一瞥，但更多的是她觉得自己这副被掐着脸的样子实在太有损形象。
虽然……虽然安哥现在用的是男身，力道也控制着，并不难受，但这种被当成小孩子一样对待的感觉，让她心里泛起一种微妙的、混合着羞耻和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
苏予安其实也没真想把她怎么样，纯粹是想扳回一城，顺便转移一下自己刚才失态的尴尬。
见她耳朵尖都红透了，眼神躲闪，这才心满意足地松开了手。
指尖离开那柔软皮肤的瞬间，徐思贤立刻像只受惊的兔子般向后缩了缩，双手捂住自己被掐过的那边脸颊，虽然上面连个红印都没留下。
她抬起眼，嗔怪地瞪了苏予安一眼，声音里带着点委屈巴巴的抱怨：“哼，安哥你就凭现在男身力气大欺负我。要是……要是你变成粉毛妹子，我是男身的话，一定把你狠狠……！”
她话说到一半，似乎意识到后半句的内容过于“大逆不道”，及时刹住了车，但那双赤瞳里闪烁的不服气和小小的报复欲却清晰可见。
苏予安刚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果汁，闻言差点呛到。
他放下杯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狠狠什么？说下去啊？”他作势又要伸手。
徐思贤见状，立刻双手抱头，整个人缩成一团，嘴里发出急促的呜咽：“别掐了别掐了！脸都要被你掐红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看着她这副秒怂的样子，苏予安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刚才电话里那点不快和训练场上的意外带来的紧绷感彻底缓解。
他靠在椅背上，姿态放松，用带着点欠揍的语气调侃道：“就你现在这个白毛团子样，小胳膊小腿的，你能干得了啥？还不是得在我的淫威下瑟瑟发抖。”
他故意把“淫威”两个字咬得重了些，看着徐思贤气得鼓起了腮帮子，却又不敢再反驳的模样，心情莫名愉悦。
徐思贤小声嘀咕了一句：“……得意什么，不就是暂时比我厉害一点嘛……”
杯中的果汁渐渐见底，苏予安抬手看了眼时间，窗外的模拟天光似乎也暗淡了些，预示着外部现实世界可能已近黄昏。
“行了，不跟你闹了。”苏予安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我得回去了，若初一个人在家，我不太放心。”
想到苏若初，他心底那根弦又不自觉地绷紧了些。
徐思贤也跟着站起来，点了点头：“嗯，安哥你快回去吧。代我向若初妹妹问好。”她顿了顿，补充道，“你自己也小心点。”
虽然苏予安获得了自主变身的能力，实力也莫名暴涨，但徐思贤能感觉到他眉宇间隐藏的疲惫和忧虑。那位“梦魇”的“礼物”，恐怕没那么简单。
苏予安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转身朝出口走去，背影在休息区柔和的灯光下拉长，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重。
离开恶魔研究部地下总部，重新呼吸到地面略带潮湿和汽车尾气味道的空气，苏予安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站在街边，傍晚的凉风吹拂着他黑色的短发，带来一丝清醒。他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家里的地址。
车辆平稳地汇入晚高峰的车流中。窗外是飞速倒退的城市街景，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勾勒出都市夜晚的轮廓。
苏予安靠在有些陈旧但干净的后座座椅上，看着窗外行色匆匆的路人和亮起万家灯火的住宅楼，一种格格不入的疏离感油然而生。
这些人，这些普通的、为生活奔波的人们，是否知道这座城市的光影之下，潜藏着怎样的异常与危险？
而他，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又为何会卷入这一切，甚至身体和命运都被一个恶劣的恶魔所捆绑？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此刻平坦而结实，属于男性的身体。
顾清浅赋予的“礼物”真实不虚，那股充盈的力量感依旧在体内静静流淌，仿佛蛰伏的巨兽。。
还有若初……他拿出手机，点开与苏若初的聊天界面，上一条他嘱咐她注意安全的消息还孤零零地停留在那里，没有回复。
是没看到，还是……不想回？那种微妙的隔阂感再次浮现，让他心头一阵烦闷。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上方突然弹出一条新消息的预览，发送者是江荨。
苏予安的心脏莫名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深吸一口气，点开了消息。
江荨的信息一如既往的简洁，不带任何冗余的寒暄或表情：「之前你妹妹见的那个网友，已经搬走了。」
冰冷的文字透过屏幕传递过来，苏予安的眉头瞬间拧紧。他立刻打字回复：「搬走了？这么快？那你们查得到搬去哪里了吗？这年头租房不是都要登记上报的吗？」
消息发出去后，他焦灼地等待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手机边缘。
过了大约一分钟，江荨的回复来了，内容让苏予安的心沉了下去：「在数据库里查了，没有这号人的租房或身份登记记录。而且，房东也说从来没有把这间房子租给过她。」
苏予安盯着这行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查无此人？房东也说没租过？那若初那天见到的是谁？鬼吗？
他手指有些发凉，飞快地键入：「房东有问题？你们控制住房东了吗？」
「已经在控制了，正在询问。」江荨的回复很快，但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苏予安靠在椅背上，感觉一阵无力。线索就这么断了？
一个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的女人，接近他妹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揉了揉太阳穴，打字道：「……我也给不出啥想法了。」他确实感到束手无策，这种敌暗我明的感觉糟糕透顶。
江荨似乎并不指望他能给出什么建设性意见，很快回复：「不是来询问你建议的。只是提醒你，多观察你妹妹有没有问题。」
看到这句话，苏予安心里一阵不舒服。他当然知道江荨是出于职责和安全的考量，但“有问题”这三个字用在若初身上，让他本能地感到抗拒。
那个在他面前乖巧、腼腆、会悄悄拉住他衣角的妹妹，怎么会“有问题”？
他忍不住带点情绪地回复：「我的资料保密就这么差吗？怎么感觉什么人都能混到我旁边来。」先是顾清浅，现在又来个神秘网友，他感觉自己像个不设防的靶子。
江荨回复：「也不一定是针对你个人资料。或许是通过其他渠道注意到你妹妹，或者其他原因。总之，小心为上。」
苏予安看着这条消息，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江荨说得有道理，但那种被无形之手操控和窥视的感觉让他无比烦躁。
他叹了口气，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江组，那……有没有什么支援啊？比如再多派两个人暗中保护一下？若初这孩子，看着挺乖的，我实在不放心……」
他消息刚发出去，几乎下一秒，江荨的回复就弹了出来，言简意赅，斩钉截铁：「想得美。最近缺人手！」
然后，没等苏予安再说什么，聊天界面的顶端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的状态瞬间消失，显然江荨已经单方面结束了这次对话，连个客气的结束语都没有。
苏予安看着屏幕上自己那句没来得及发送的哀求和他那句冷硬的拒绝，一股憋闷之气堵在胸口。
他悻悻地锁上手机屏幕，将头向后仰靠，闭上眼睛，嘴里忍不住低声嘀咕起来：“缺人手缺人手……那还不让我出外勤……我都说了我现在能控制力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