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夜舟看着湖边的景致，突然说：“我记得，你们冥界之中有一座湖泊，名唤忘川河，是吗？”
冥幽抬头看着他，问：“你怎么知晓忘川河？”
江夜舟说：“偶尔翻阅历史资料的时候，曾看到过。”
冥幽看他两秒钟，随即露出浅淡的笑容。
“那你一定听说过，忘川河是奈何桥的源头？”
江夜舟微微颔首。
“其实，忘川河的另一边连通的是地狱，是人的七情六欲，爱恨痴嗔，苦痛哀乐等等。我被镇压于此之后，每隔数百年便会被强制性地投胎一次，我必须经历轮回。”
听到这里，江夜舟忍不住问道：“轮回是什么？”
“你可以看作是重新活一遭，重新体验生命的精彩与喜怒哀乐，或者说，从未有人经历过的人生。”
“那么，轮回之后，我会变得什么样？”
冥幽说：“这得取决于轮回之人的心愿是否能够实现。”
江夜舟若有所思，随后再问：“那么，你希望我变成什么样呢？”
“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朋友——”冥幽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眸中透着期待。
江夜舟微微一怔，他从不曾听说冥幽有朋友。
“你是否介意有一位朋友呢？”冥幽问。
江夜舟摇摇头。
虽然冥幽的话说的含蓄，但江夜舟还是猜出了一丝端倪。
朋友？恐怕不仅是朋友那么简单吧。
但是，他并没有明着拒绝。毕竟，他不可能因为自己的猜测，就对别人置之不顾。
更重要的是他不清楚这个女人有什么目的。
万一，她只是在试探自己呢？
正想着，冥幽突然说道：“别猜了，我压根就没什么目的。我就是想让你陪我聊聊天而已。”
“毕竟这个地方平时可没有人会来的。”
“嗯，你倒挺坦诚。”
江夜舟在她对面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尝尝这茶味道怎么样？”冥幽问。
江夜舟尝了口，顿时皱起眉。
茶香浓郁，带着一股子草木气息，可是，这茶的味道……实在太苦涩了，比他以前吃过的任何一种茶叶都难以入口。
“不喜欢？”冥幽问。
江夜舟摇摇头：“太苦了。”
冥幽又给他斟了一杯：“我觉得还行。”
江夜舟依旧摇头：“我不习惯这种茶。”
“那你喝这杯？”冥幽指了指桌上唯一的一杯茶。
这是一杯碧绿色的液体，看着像是清澈见底的溪流，可仔细一看，却发现这并非真正的清水，而是一条鱼。
“这是碧波鱼。”冥幽解释道，“这种鱼肉质鲜嫩，汤汁甜蜜，是一种极品佳肴。”
江夜舟看着它，总觉得怪怪的。
冥幽似乎看懂了他的疑惑，解释说：“你不用担忧，碧波鱼只会出现在冥界的忘川河畔，离开了忘川河，就无法再享受它独特的滋味了。”
“这么说，我今日算是沾了你的光？”江夜舟问。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当做是沾了我的光吧。”冥幽笑了一声，眼神温和。
江夜舟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果然，茶水甘甜，回味绵长。
江夜舟忍不住赞叹道：“好喝！”
“不过，你就这么喝下去，也不怕我往里下毒啊？”
冥幽戏谑地问道。
“哦？下毒？”江夜舟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毒死我，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冥幽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兴许是寂寞久了，总想找点刺激。”
“这个理由很充分，我欣赏。”江夜舟夸奖。
冥幽低笑两声，随即问：“你不觉得我们是同类人嘛？”
江夜舟挑眉：“你指的是什么？”
“孤独感。”冥幽说，“我们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江夜舟没吭声。
他在跟着月无微来到这里之前，过着提线木偶的生活，时时刻刻都被人操控着。
他厌恶被人掌控的命运，讨厌被束缚的日子。
就像从小被项圈套住的奴隶，被困在笼子里，逃脱不掉、挣扎不得。
奴隶一出生就是奴隶，除了服务主人，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渴望自由，渴望摆脱这一切。
所以他才努力修炼，渴求获得自由。
他想要自由，他需要自由。
可这一切都建立在实力之上。他的实力不足以打破牢笼，只能屈从在项圈之下。
而冥幽，跟过去的他一样，都是被囚禁在笼中的野兽。
冥幽见他半晌不语，忽然说：“即便挣开了所谓的牢笼又怎样？你仍旧逃脱不了宿命，甚至还要承受折磨。”
她的声音很轻，但江夜舟却听出了她的悲戚与无奈。
她说得没错，他逃脱了这层枷锁之后，还是会回到原先的轨迹里。
“冥幽，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能挣脱枷锁，会做什么？”
江夜舟沉默良久，突然问道。
冥幽垂下眼睛：“谁知道呢，大概会杀人吧。反正，不管杀多少人，总会杀腻的。”
杀腻了……江夜舟的身体僵了一瞬。
杀人，他确实干过。
而且，还不止一次。
身后拼死保护的人，却为了一己私欲，害死了自己的战友。
虽然，最后那些人都被自己斩杀，但留下的遗憾，却终究无法消失。
君子不救，对那时江夜舟有了具象化的诠释。
他的拳头渐渐攥紧，骨节泛白，额间隐约浮动青筋，眼中满是愤恨与仇怨。
冥幽注意到了，她问：“你怎么了？”
江夜舟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头那股冲天的怨愤狠狠压下。
这种事情，没办法跟冥幽讲。
冥幽继续说：“你是在恨你自己吧？”
江夜舟没吭声。
“那就证明，你已经走出阴影了，对吗？”冥幽问。
江夜舟沉默片刻后，问：“你是如何看待我的？”
“这世上，哪有完美的人？就连我，不也做过许多错事吗？你没必要妄自菲薄。”
冥幽伸手想拍拍他的肩膀。
江夜舟却本能的闪躲了一下，避开她的手。
“好吧，看来是我冒犯了。”
冥幽讪讪收回手，满怀歉意地说。
这话不假，除了自己亲近的人以外，江夜舟确实不怎么愿意与其他人有身体接触，尤其是肢体上的。
甚至离他太近，他都会觉得不舒服，想要逃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