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莉亚切断了蒲城与外接的联系。
夜色像一块浸透了墨汁的绒布,沉甸甸地压在蒲城的城墙上。艾米莉亚站在城主府的露台上,看着士兵们用浸湿的麻布包裹城门的铜环,又在街道的拐角处堆砌石块——这些都是为了切断与外界联系的临时措施。风卷着远处荒原的沙砾,打在她的风衣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某种隐秘的倒计时。
“报——”一个穿着灰色军装的通讯兵从楼梯口跑上来,他的军靴在大理石地面上打滑,手中的铜管被攥得发白,“最后一条魔法通讯线路已经切断,魔法阵的核心水晶也砸碎了。”
艾米莉亚点点头,目光落在城墙上那盏孤零零的风灯上。风灯的光晕在黑暗中摇晃,将巡逻士兵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个个警惕的哨兵。“告诉各街道的队长,”她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却依旧清晰,“从现在起,蒲城实行宵禁,任何试图传递消息的人,按‘至上’党间谍论处。”
通讯兵刚要转身,又被她叫住。“等等,”艾米莉亚从腰间解下一枚徽章,那是改革党的银色齿轮,边缘已经有些磨损,“把这个交给社民党代表,让她组织非南娜安人登记——这次是我们自己的登记,记清楚他们的技能,尤其是会打铁和种粮食的。”
通讯兵接过徽章时,指尖触到齿轮的棱角,那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他转身跑下楼梯,军靴的声响很快消失在走廊深处,只留下露台上的风声,像一首低沉的序曲。
斯卡蒂·白琳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她的黑色长裙在风中微微摆动,裙摆扫过露台的栏杆,带起一阵淡淡的香水味——那是帝都贵族惯用的鸢尾花香,与蒲城的尘土味格格不入。“切断联系容易,”她看着远处被夜色吞噬的荒原,“但党卫军迟早会发现这里的异常,我们的粮食只够支撑一个月。”
“我早有办法,帝国东线的溃败,联邦合众国下场了。”她们致力于和平和民主,我们可以买她们的粮食,我相信她们会卖给我们的。
斯卡蒂点了点头,蓝色的长发扎成干练马尾,她执掌帝国多年,很多人都受过她的恩惠,包括那个凯撒,当初凯撒就是斯卡蒂一手提拔上来的。
夜色渐浓,露台上的风更紧了,卷着斯卡蒂·白琳的蓝色马尾辫,像一面微缩的旗帜在风中颤动。她望着艾米莉亚,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有对昔日同僚的审视,也有对眼前局势的审慎。
“凯撒·罗慕路斯……”斯卡蒂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当年我提拔他时,他还只是个在东线啃冻土豆的小队长。这人骨子里有股狠劲,对帝国的忠诚没掺假,但‘至上’党的洗脑术,连老兵都未必扛得住。”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黑鹰刺绣,“不过,他欠我一个人情——当年他母亲生病没钱治病我出钱救了他母亲的性命”。
艾米莉亚的指尖在露台栏杆上轻轻敲击,节奏与风灯摇晃的频率奇妙地重合。“人情在‘至上’党的铁律面前,或许不值一提。”她望着荒原尽头那片更深的黑暗,那里是帝国东线的方向,此刻正传来隐约的炮声,像遥远的闷雷,“但总得试试。”
斯卡蒂从手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铜制哨子,哨身刻着交错的长矛与橄榄枝——那是保守党私下联络旧部的信物。“这哨音能穿透三公里的魔法屏障,”她将哨子递给艾米莉亚,铜面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凯撒的亲卫里,有三成是我的老部下,听到这声音会懂。”她顿了顿,补充道,“别抱太大期望,亲卫的家人都在帝都,‘至上’党最擅长拿软肋做文章。”
艾米莉亚接过铜哨,指尖抚过那些细密的刻痕,仿佛能触摸到保守党昔日的人脉网络。风灯的光晕在哨身上流动,将交错的图案映得忽明忽暗,像一幅浓缩的帝国权力图谱。
“软肋……”她低声重复着,脑海里闪过帝辛·杨被带走时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倔强。“那就让他们知道,我们能护住他们的软肋。”艾米莉亚将铜哨揣进风衣内袋,紧贴着心口的位置,那里能感受到哨身随着心跳微微震动,像一颗蓄势待发的种子。
斯卡蒂看着她的动作,蓝色马尾辫在风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明天一早,我让老部下混进东线溃兵里,把消息递出去。”她转身走向楼梯口,黑色长裙扫过栏杆的声响与风声交织,“凯撒信不信,就看他心里的‘帝国’,是党旗上的黑龙,还是老兵手里的长矛了。”
露台上只剩下艾米莉亚一人,风灯的火苗突然窜高,将她的影子投在城墙上,拉得格外修长。远处的炮声似乎更近了些,夹杂着隐约的呐喊,像困在黑暗里的巨兽在喘息。她抬手按住内袋里的铜哨,那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切断联系只是开始,真正的博弈,要在这孤立无援的境地中,撕开一道裂缝。
风卷着沙砾打在风灯上,发出“叮叮”的轻响,像在为即将到来的黎明倒计时。艾米莉亚望着荒原尽头那抹微弱的鱼肚白,知道当第一缕阳光越过地平线时,蒲城的每一块砖石,都将成为对抗“至上”党的堡垒。
“当第一缕焰光亮起,黑暗亦是我们的领土 。”
第一缕阳光刺破荒原的晨雾时,蒲城的城门缝里透出微光,像一把钝刀缓缓割开黑夜的茧。艾米莉亚站在城楼的箭垛旁,铜哨在掌心被焐得发烫,远处的炮声已经平息,只剩下风卷着硝烟掠过城墙的呜咽,像无数阵亡士兵的叹息。
“报——东线溃兵里混进了三个亲卫打扮的人,”通讯兵的声音带着喘息,他的军帽歪在一边,露出被汗水浸透的额发,“他们说要见‘带哨子的人’。”
艾米莉亚转身时,披风的下摆扫过箭垛上的霜花,留下一道淡淡的白痕。“带他们去密室。”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城楼的阴影遮住了她眼底的情绪,只露出紧抿的唇线——那是从母亲那里学来的,在谈判时藏起所有底牌的表情。
密室在城主府的地下酒窖深处,石壁上还残留着莱因哈特囤积的红酒渍,暗红的痕迹像凝固的血。三个亲卫摘下头盔时,艾米莉亚看见他们耳后都有一个相同的刺青:小小的黑鹰,是斯卡蒂老部下的标记。
“凯撒统领让我们带句话,”领头的亲卫声音沙哑,他从怀里掏出半块烤得焦黑的麦饼,饼里嵌着一张卷成细条的羊皮纸,“他说,‘软肋在帝都,硬骨在东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