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各国还在筹划,士兵准备中,她也该逛一逛法兰克巴黎的美丽景色了。
晨光熹微,透过巴黎上空淡淡的雾霭,为这座古老城市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艾丽西亚独自走在塞纳河畔,深秋的梧桐叶翩然落下,在石板路上铺就一条斑驳的地毯。她摘下了属于身份的徽章与挂牌,看起来就像个寻常的观光客。
她需要这片刻的宁静,需要远离凡尔赛宫的阴谋诡谊,需要在这座艺术之都的呼吸中找回内心的平衡。
塞纳河的波光在晨风中碎成万千金鳞,缓缓流淌的水声与远处街头艺人手风琴的悠扬旋律交织,暂时洗去了艾丽西亚心头的阴霾。她沿着河岸漫步,看着早起的画家在画板上涂抹着巴黎圣母院的轮廓,看着书店老板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将一摞摞旧书搬到露天摊位,空气中弥漫着咖啡与黄油面包的香气。
她在一家临河的小咖啡馆外坐下,点了一杯热可可和一份可颂。服务员是个笑容腼腆的年轻女孩,看着艾丽西亚身上与周围格调有些差异、精致的学院制服,好奇地多看了两眼,却并未多问。
热可可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身体深处残留的些许不适和巴黎清晨的凉意。可颂外层酥脆,内里柔软,黄油的香气十分纯粹。这一刻,没有女王,没有会议,没有危机,只有塞纳河的风,咖啡的香,和一个暂时隐匿了身份的异乡人。
人生就应该是这样,无忧无虑,没有烦恼。
艾丽西亚轻轻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长发,指尖拂过发梢时,仿佛也掸去了些许心头的尘埃。她小口咬着可颂,酥皮簌簌落在白瓷盘里,像细碎的时光。邻桌一位老先生正用略显笨拙的东方语读着报纸,头条赫然是“耶路撒冷危机:国际社会寻求解决方案”,配图是模糊的卫星影像,那座圣城被不详的红圈标注。她移开目光,望向河面上悠然掠过的白鸽。
“小姐,您的可可需要续杯吗?”服务生女孩怯生生地问,手里端着锃亮的银壶。
艾丽西亚摇了摇头,报以浅笑:“不用了,谢谢。”她的声音比平时更柔和些,褪去了学院长的威严,倒像是个出来游学的年轻姑娘。她看着女孩忙碌的背影,忽然想起芙城州立学院里那些充满活力的学生,想起莉莉安笨拙地练习水系魔法,想起星野瑶和帝辛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那些平凡的、充满生机的日常,此刻显得如此珍贵。
她起身结账,将几枚印着法兰克鸢尾花图案的硬币放在桌上,沿着河岸继续向前。走过古老的石桥,桥墩上刻着岁月侵蚀的痕迹,恋人们将锁挂在栏杆上,钥匙沉入河底,象征着永恒——或者至少是愿望中的永恒。她在一把锁前停下脚步,锁面上歪歪扭扭地刻着“让-皮埃尔 & 索菲,永远”。永远有多远?在冥界往生殿崩坏、耶路撒冷沦为死城的当下,这个词显得如此沉重又轻飘。
穿过拉丁区狭窄的街巷,空气变得热闹起来。面包房飘出刚出炉的法棍的麦香,花店门口摆满了沾着晨露的玫瑰与郁金香,书店橱窗里陈列着萨特和波伏娃的著作,旁边或许就摆着艳俗的浪漫小说。生活在这里呈现出它最质朴、也最鲜活的模样,与凡尔赛宫里那些关乎世界命运的沉重决策仿佛存在于两个平行时空。
她在莎士比亚书店古旧的门前驻足。木门上方悬挂的招牌在风中轻微晃动。推门进去,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店内空间逼仄,书架直抵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油墨和木头的混合气息。游客和真正的书虫混杂其中,安静地浏览,或坐在角落的旧沙发上沉浸于文字的世界。
指尖划过一排排书脊,从法兰克的诗歌到罗斯国的小说,从联邦的科幻到东方帝国的哲学。知识、故事、情感被压缩在这些方寸之间,跨越时空传递。她抽出一本薄薄的、封面褪色的小册子,是某个不知名诗人关于塞纳河黄昏的吟咏。随意翻开一页,诗句跃入眼帘:
“河水带走光阴与诺言,
桥影记住每一次离别与相见。
当暮色浸透城市的脉络,
我们不过是尘埃,亦是光点。”
尘埃与光点。她合上书,轻轻放回原处。身为神明,拥有近乎永恒的生命与力量,但在浩瀚的时间与纷繁的世事面前,有时何尝不也感到自身如尘埃般渺小无力?然而,即便是尘埃,在某些时刻,或许也能折射出微弱却坚定的光。
她买下了一本带有精美插画的童话集,打算带回芙城放在学院图书馆。或许会有孩子喜欢。
离开书店,阳光已变得明亮温暖。她沿着圣日耳曼大道漫步,路过著名的双叟咖啡馆,露天座位上坐满了品味咖啡、高谈阔论的男男女女。她没有停留,只是静静走过,感受着这座城市的脉搏——一种历经沧桑却依旧慵懒从容的生机。
在一个小小的街心公园,她找了张长椅坐下。孩子们在沙坑里嬉戏,老人在长椅上晒太阳、喂鸽子。一位穿着旧军装、胸前别满勋章的老兵独自坐在不远处,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某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战争、和平、危机、日常……所有这些元素共同构成了这个世界复杂而真实的图景。
她闭上眼睛,深深呼吸。巴黎的空气,混合着咖啡、面包、鲜花、河水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旧日繁华气息,涌入肺腑。暂时将耶路撒冷的阴霾、白宁的纠缠、各方势力的博弈都隔绝开来。这一刻,她只属于自己,属于这个平静的秋日早晨。
这时一个银发身影出现在公园外的冒险者协会外。
银发是这里的异类,就像她一样,黑色头发。
“唉,我要加入冒险者协会啊,不要赶我走啊”
“小姐,您的实力并不能接取任何任务,请提升实力再来吧。”
艾丽西亚的目光被公园外冒险者协会门口的骚动吸引了。那位银发少女背对着她,身形纤细,正焦急地与协会门口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争执着什么。在普遍金发棕发的法兰克,那样纯粹的银发确实罕见,如同她自己这头东方式的乌黑长发一样引人注目。
“可是……可是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银发少女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双手合十,近乎哀求,“我可以从最基础的任务做起,送信、采集药草什么的都行!”
工作人员是个看起来颇为刻板的中年男人,他推了推眼镜,无奈地摇头:“抱歉,小姐。协会规定,至少需要掌握基础战斗技能或达到1转1级魔力认证才能注册。您连最基本的魔力测试都……通不过。”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话说重了,语气缓和了些,“或者,您可以去城外的农庄看看,那边或许需要人手。”
银发少女的肩膀垮了下来,银色的发丝在阳光下显得黯淡无光。她低着头,默默转身,正好让艾丽西亚看到了她的侧脸——很年轻,大概只有十六七岁,五官精致却带着未脱的稚气,碧蓝的眼眸里蓄满了失落和倔强的泪水。
艾丽西亚心中微微一动。她想起了莉莉安刚到芙城时,也是这般无措又倔强的模样。一种同是“异类”的微妙共鸣,以及那份纯粹的恻隐之心,让她站起身,朝着协会门口走去。
“发生什么事了?”艾丽西亚的声音平和,打破了门口的僵局。
工作人员和银发少女同时看向她。工作人员说着:“小姐,日安。这位小姐想注册成为冒险者,但……未能达到基本要求。”
银发姑娘穿着一身法兰克女孩子的经典服装,洛丽塔式服装,纯洁的白色。
“我叫塞莉西亚·波拿巴”
塞莉西亚·波拿巴。这个名字让艾丽西亚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波拿巴——法兰克王室的姓氏,如同鸢尾花徽记般深深烙印在这片土地的血脉中。她看着眼前这位银发少女,那双碧蓝眼眸里的泪光与白宁·波拿巴锐利如鹰隼的蓝眸重叠,却又截然不同。一个如同未经雕琢的湖泊,一个则是深不见底的海渊。
工作人员显然也因这个姓氏而显露出一丝惶恐与为难:“波、波拿巴小姐……这,规定就是规定……”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艾丽西亚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与力量,她看向工作人员,“协会是否有‘特别推荐’或者‘潜力评估’之类的通道?我看这位小姐……意志可嘉。”她的目光扫过塞莉西亚因紧张而攥紧裙摆的手,那白色的蕾丝边已被捏得发皱。
塞莉西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点头,银发随着动作晃动:“是的!我可以学!我很能吃苦的!”
工作人员面露难色,搓着手:“这个……‘特别推荐’需要至少三位资深冒险者联名担保,或者……或者协会长老的特批。现在长老们都不在……”
她拿出洛司芙给她办理的证件:艾丽西亚·普罗米修斯(假名)
等级:8转10级
南帝国冒险者协会认证
艾丽西亚将那份烫金的冒险者证件递出时,工作人员的眼睛瞬间瞪大了。8转10级——这在整个大陆的冒险者体系中都属于传说中的等级,几乎可以与古代英雄比肩。他的态度立刻变得无比恭敬,甚至带上了几分惶恐。
“原、原来是尊敬的普罗米修斯大师!”他双手接过证件,仔细查验着上面复杂的魔法印记和南帝国冒险者协会总会长的亲笔签名,“您……您是要为这位波拿巴小姐担保吗?”
塞莉西亚也惊呆了,碧蓝的眼睛睁得圆圆的,不可思议地看着艾丽西亚。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外貌上)、气质沉静的黑发少女,竟然是如此强大的存在。
艾丽西亚轻轻点头:“是的。我愿意作为她的引荐人。据我观察,她拥有不错的潜力,只是缺乏正确的引导和机会。”她看向塞莉西亚,目光温和却带着审视,“当然,这需要她本人愿意付出努力。”
“我愿意!我愿意!”塞莉西亚几乎是跳着回答,激动得脸颊泛红,之前的沮丧一扫而空,“我一定会努力,绝对不会辜负您的信任!普罗米修斯……大师!”
艾丽西亚被她的反应逗得微微弯起嘴角:“叫我艾丽西亚就好。”她转向工作人员,“那么,注册手续?”
“马上办好!立刻!”工作人员忙不迭地点头哈腰,“有您的担保,一切都不是问题!波拿巴小姐,请跟我来填写基础信息表!”
片刻之后,塞莉西亚·波拿巴的名字被正式录入法兰克王国冒险者协会的名册,等级暂定为“见习”,但备注栏里清晰地标注着“由8转10级冒险者艾丽西亚·普罗米修斯引荐担保”。她珍重地将那枚崭新的、刻着鸢尾花与剑徽章的见习冒险者徽章别在白色的洛丽塔裙装上,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喜悦和激动。
“艾丽西亚小姐!真的太感谢您了!”塞莉西亚深深鞠躬,银发如瀑布般垂落,“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
“不必客气。”艾丽西亚扶起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坚持下去。冒险者并非只有荣耀,更多的是危险与责任。”
“我明白!”塞莉西亚用力点头,眼神坚定,“我会从最简单的任务开始,一步步变强!我虽然是旁系,但我绝不会玷污波拿巴的姓氏,也不会辜负您的期望!”她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那个……艾丽西亚小姐,您接下来要去哪里?如果顺路的话……”
艾丽西亚看着塞莉西亚充满期待又有些忐忑的眼神,那双碧蓝眼眸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索科诺斯帝国大学。她原本计划继续在巴黎独自漫步,享受这难得的平静,但此刻,一个想法悄然浮现。
“我打算回南帝国了。”艾丽西亚说道,声音平和,“如果你没有其他安排,或许可以跟我一起去。我举荐你去帝都索科诺斯帝国大学哪里有完善的培养体系,适合你这样的初学者打下基础。”
塞莉西亚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盛满了星子:“真的可以吗?我、我可以跟您去索科诺斯?”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艾丽西亚微微颔首:“南帝国欢迎所有愿意学习和成长的人。不过,”她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严肃,“学院的生活并不轻松,你需要遵守规矩,刻苦努力。”
“我一定会的!我保证!”塞莉西亚用力点头,双手紧张地交握在胸前,白色的蕾丝袖口微微颤动。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低沉而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哦?我亲爱的‘表妹’,这是打算不告而别,跟着我们尊贵的客人远走高飞了吗?”
白宁·波拿巴不知何时出现在街角,她穿着身精致的晨礼服,身后跟着两名面无表情的鸢尾骑士。她缓步走来,目光先是落在塞莉西亚身上,带着审视与一丝轻蔑,随即转向艾丽西亚,蓝眸中情绪复杂——有被打扰的不悦,有对艾丽西亚擅自“带走”她族人的微妙不满,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被抛下的不悦。